“殿下您知道吗?就差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臣本来可以救她地,可是我犹豫了……”
“哈!在这人命关天的当口,在这最不该犹豫的时候………”
当时那人满身狼狈地冲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明哲保身?想他读书十余年,本以为能于庙堂之上一展抱负,结果最终却只得在这偏僻小县苟且安身。
得罪人的事,一次还不够吗?自以为能救得了旁人,结果呢!不过累人累己。在你落难之际,又有几人为人执言?
最终为这一切买单地,只有你那操劳半生的母亲。
哈!杨承安艰难地张了张嘴。现在想想,就是这么点污糟地不能再污糟的心思,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就这么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窖底下。
伴随着来人低地不能再低地呜鸣。
修行多年,胤自认已经很少有大喜大悲之时,然而这一刻,在这方狭小的西厢当中,胤仍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明白,这一刻,于眼前之人来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毫无意义地。
窗外,连月色,都晦暗了两分。良久,胤方才听对方哑声道:
“既然殿下早早知道此事,那么去岁十月,户部侍郎章成因多次纵子伤人而遭贬谪,现在想想,应该是殿下您的手笔吧?”
“抱歉,其实早在七月之际,孤便已经收到了若霖的来信,然而一直到那时候……”
月光下,胤面上难免带了些许晦色,便如杨承安方才所言,若他在接到来信的当下,便将此事查清,这人也不至于对如今的官场如斯失望………
一切,会不会本不至于此。
“殿下这说地什么话?洪难面前,微臣这些俱不过再微小不过的小事罢了。只没想到我这般一事无成的懦夫,竟还劳人这般挂怀。”
说着,杨承安唇角不由逸出一丝苦笑:“待殿下回了京城,劳请殿下代微臣转告若霖一声,承安不过一软弱无能之人,同这天底下形形色色的凡夫走徒没什么两样,让他莫要再费心挂念了………”
“还有,罪臣杨承安多谢太子殿下能明察秋毫,还已逝之人一个公道,也教微臣当年的鲁莽之举,并没有全然白费。”
起身深深行过一礼,如来时一般,这人走地亦是悄无声息。从始至终,依旧如早前所言,不会透露出有关“报复”之人只言片语。
胤想,想必在很早之前,决计装疯卖傻将众人目光引至那个村子之际,这人便已经定下了决心,坦然面对所有后果………
月色下,胤立在窗前,看着来人背影一步步引入黑不见底的深夜之中。略显消瘦地背影下,没有紧张与惶恐,只有诸事将尽地如释重负。
只是这一刻,两人都未想到,事世远比之二人以为地,还要再艰难许多………
在众囚徒被关押的第二日,明明诸般罪证已然昭然若揭,数十名少女被当作祭品活活饿死事实不容辩驳,然而如何获罪一事。随行而来的众官员仍是争执不休………
饶是这会儿能跟来的大都是康熙帝心腹重臣,有关于“身体肤,受之父母”的论调依旧尘嚣直上。自古皆是如此,好似牵连了亲缘,那么早前加注于对方身上的所有恶事仿佛都不值一提了一般。狱中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
“二丫(盼娣)她是自个儿愿意地,草民真没逼着她啊…………”
“是啊!都是为了丫头哥哥高中!我家丫头懂事,知晓这是为了日后弟妹前程………”
可悲的是,当初为了献祭愈灵验,村中众人大都效仿当年的何举人,用的几乎全是血脉亲人。县衙大牢内,几乎日日都能听到哭求之声。
“万岁爷,村中拢共两百多户人家,其中约莫一半都直接参与了此事,若是将阖村青壮尽数斩。这般时候,余下这些人怕是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与那些阴私之辈相比,于成龙已经算是难得关注民生之辈了,然而这会儿,饶是这人,仍旧不赞同大动干戈。听到这话,这两天四处打探结果的胤当即气的满脸红。回来便先气冲冲地猛灌了一杯茶水:
“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因为杀的是自个儿女儿,又是人多势众,这律例便不做数了?”
“一旦开了这个头,日后这事必将屡禁不止,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无辜亡魂!”胤同样紧皱着眉,不赞同道:
“况且隐在幕后那人身份尚未查明,一旦知晓了结果,对方指不定还要做些什么?是吧,二哥……”
“二哥!二哥!”胤还要说什么,转头却见一旁的兄长紧皱着眉,不知再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