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除去書本,就只有一個鐵質的小鬧鐘和一個小豬存錢罐,再無其他。
她的臥室,簡單且簡陋,但生活早就教會她什麼叫知足常樂。
放下書包,從衣櫃裡取出睡衣,許霧打開門,去衛生間洗澡。
她回來的悄無聲息,猛地一下出現在衛生間門口,把正推開門出來的王婧嚇了一跳。
女人臉色微變,想起自己剛拿了錢,本欲發作也忍下來,甚至還問了問許霧要不要吃飯,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於是王婧揚揚下巴從她身邊走過。
但王婧還是有些疑惑的,許霧在家裡吃晚飯的次數也來越少,她飯卡里學校開學初打進去的獎學金,也就夠中午在學校食堂吃一次,早飯有時候王婧也懶得做,但這姑娘個頭倒是沒少長。
側頭看了眼那抹清瘦的身影,少女曲線隱隱透露,她微微咋舌,小小年紀發育得倒是挺好。
少女拉開門進去,身後忽而響起王婧拔高的聲音,說讓她快點洗澡,少用點熱水,這樣還能省點電。
許霧抱著自己的睡衣,站在淋浴間磨砂玻璃前,望著那個小小的熱水器,深深地吸了口氣,而後揚聲應下來。
擠在這樣閉塞的淋浴間,家裡的電熱水器又是老款的,每次洗澡熱水也總是一陣兒一陣兒的,你就是想讓她多賴一會兒,也不可能啊。
這個時間點,許利民還沒下工,正忙著幫小區物業搶修暖氣管道,家裡除了許霧,就只有王婧和許嘉兩個人,王婧洗了鍋,肥皂劇看到一半,接到樓下大媽的邀約,興致勃勃地拎起小包下樓去棋牌室打麻將,走之前還給窩在房間裡打遊戲的許嘉切了盤蘋果。
許嘉頭也不回,不耐地擺擺手讓王婧趕緊出去,手下摁著滑鼠瘋狂點擊。
砰的一聲,老式小區的鐵門,是不用力砸就關不上的那種,王婧拍拍手,拎著包哼著歌下樓。聽見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許嘉打遊戲的手一頓,退出界面,卻悄悄將遊戲背景音開到最大。
他搓搓手,撐著椅子緩慢地站起來,拉過一旁的拐,悄聲往衛生間走。
浴室里,許霧聽見忽大的遊戲聲,正在塗抹沐浴液的手僵住,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噁心。
她將水開到最大,水聲漸起,一隻細白的手緩緩推開浴室的磨砂玻璃門,眼神落在衛生間外側那扇木門。
鐵質的門把手,上面套著一個木質的圓形護套,鎖芯在正中間,從裡面摁一下就是反鎖,她是落了鎖的,這一點,許霧從來都不敢忘。
從一開始來到這個家,見到自己這位表哥時,她就敏感地意識到了些許不同。
一開始她以為只是自己想多了,甚至還唾棄自己的想法齷齪,直到這種不同從不斷地、有意無意地肢體接觸,變成了某次她洗澡時,趴在門縫中的偷窺。
衛生間木門下方三分之一的位置處有一片刻著幾條縫隙的排風口,而那雙渾濁且布滿血絲的眼睛,就是在那裡出現的。
看見的一瞬間,許霧如墜冰窖,渾身的血都冷了,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一樣,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那次之後,她徹底意識到,自己的敏感從來都不是錯覺。
齷齪的人是許嘉,是這個血緣關係上的表哥,而不是她。
許霧不是沒想過把這件事告訴王婧和許利民,但她也知道,根本沒人會信。即使許利民會替她說兩句話,但結果肯定也是收效甚微,說不定王婧又要說出多難聽的話。
於是,她隻字不提,開始學會了躲避。
無論何時何地,盡最大可能遠離,甚至連自己的被褥夾層里,也時常放著一把摺疊匕,枕下也放著一瓶辣椒水。
她希望這些東西永遠都用不到。
可這一次,許嘉甚至開始嘗試轉動門把手,不再是偷偷趴在排風口的縫隙那裡,而是開始拍門,邊拍邊笑,語氣下流至極。
「阿霧啊,既然你都知道,乾脆從了哥哥算了,這樣我媽對你肯定好,這家也就算你一份,你聽到沒有啊,我漂亮的妹妹!」
許霧一言不發,關上浴室的玻璃門,將自己埋在淋浴下,拿著浴球瘋狂搓洗自己的身體。
拐被他撇在一側,他低下頭又去看那個縫隙,目光觸及到那抹在玻璃後,隱隱綽綽的身影,眼睛裡閃過令人作嘔的意味,肥胖的手向下伸,觸及那軟塌的襠部,開始上下動起來。
浴室水聲大,身後又是他故意開大的遊戲聲音,許嘉沒注意到身後玄關處的門被人打開,所以也就沒看到立在門口呆若木雞的許利民。
他兒子的話,他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你這個畜生!」
有尖叫和謾罵從衛生間外傳來,還有什麼東西被拎起來砸在衛生間的門上,外面變得徹底混亂。
這個家裡第一次出現了許利民的怒吼聲。
浴室里,許霧搓洗自己的手一頓,聽著外間的聲響,偷偷紅了眼眶。
外面的這一切就像是一跟扎破氣球的針,像是在提醒著許霧,兩小時前的那些溫暖,不過是她這輩子都觸碰不到的幻影。
第十二章:不透風的網
窗外的大雨一直未停,嘩啦啦地直擊人心,勢頭有種淹沒這座城的感覺,夾雜在吵鬧刺耳的遊戲背景音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勒得許霧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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