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文聞言卻不似上一次聽見這話時一般生氣,而是用明顯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接著說:「別裝傻了,你什麼心思自己應該清楚。」
「我有什麼心思,」池在水輕笑一聲,「與其揣測我不如多用心看看自己公司發展吧,別真讓你干倒閉了。」
蘇蔓文也只是乾笑,留了句「要睡了」就掛斷電話。池在水本還在暗自思忖要怎麼一點都看不出心虛地掛斷電話,見狀心底不由暗戳戳慶幸。
自己什麼心思,池在水好像還真猜到了。
——
不過就連月亮也總歸不是長久地亮著的,月光下映著的人自然也不會儘是久長的歡愉。
於是接下來的某一個夜晚,葉星河側立在窗邊,任由窗外喧鬧的風肆意朝屋裡湧進,一張臉木然地冷著,即便是洞察力再低的人也能一眼瞧出她此時周身的落寞。
第6o章
這一夜的月光盡數都被厚重的雲層遮去,整個世界似乎都比平時昏黑許多。葉星河不知在窗邊立了多久,落地窗幾乎全被窗簾蓋住,只留一隅敞著的窗戶與外界相連。
屋內同樣一片昏黑,桌子上亮著的電腦是唯一的光源。未被保存的音頻工程文件就那樣暴露在空氣中,只可惜它的造物主此時似乎沒什麼心情管它。
其實硬要說起來她並未遇見什麼能給她帶來沉重傷害的波折,不過是在才結束的電視劇盛典上受了些冷遇。
成名已久的老前輩似乎對她這種從愛豆朝演員轉型的所謂「流量」們抱有些成見,幾句不輕不重的「這些小孩還是回去唱歌跳舞的好」卻完完整整讓葉星河聽了去。
其實她聽沒聽見這話都沒什麼影響,那位老前輩當然不會因為被她聽到而收斂自己的嫌惡。
畢竟那人是出了名的刻薄,就連圈外人聽到她的名字都會撇撇嘴說:「有演技又敬業,可就是太挑剔了點。」
甚至因著知曉她聽見,那老前輩話里越髮夾槍帶棒。什麼「浮躁」,什麼「掉錢眼裡」,什麼「一點都不對作品負責」一類的話接連撲出來。
在場流量藝人不少,硬生生沒一個敢反駁。都只訕訕地聽著,沉默不語。
當然光這點事必不會使她落寞,可得益於老前輩的號召力,周遭社交範圍內的所有人卻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視她們若無物。
同劇組的同事也都秉承著不做出頭鳥的原則沉默不語,於是一場盛典下來,她即使面色如常,心底多少也添出些失落。
窗外掠過的飛鳥帶著思緒回到從前,其實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境況,也不是第一次被失落充斥腦海。可往常排解積鬱心緒的方法這次卻統統失效,就連風裡都夾著濕氣,只能讓人更鬱悶。
她沒來由地想找人說說話。懸在屏幕上的手指因著過於晚的時間有些猶豫,不過思慮再三後電話還是被撥出了。
等待接通的忙音甚至沒來得及完完整整地響上一聲,池在水略有些怨氣的聲音就在聽筒里響起。
原來她這天難得的早睡,正酣時卻被手機鈴聲吵醒,朦朦朧朧地接起電話的一瞬間,濃郁到快化成實體的怨氣從她身體裡朝四周散開。
然而這怨氣在她看清手機屏幕上的備註後一下子散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擔憂和不解。畢竟葉星河不工作的日子向來作息規律,這時候還醒著的概率比她買刮刮樂中一百萬還低。
「吵醒你了?」
池在水的試探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葉星河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出來,聲音裡帶著幾分她從來沒聽出來過的異樣。
於是池在水忙在聽筒看不見的地方揉揉眼睛,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醒些,再清醒些,而後若無其事開口:「怎麼會,現在才幾點,我正清醒呢。」
葉星河不疑有它,因而繼續說道:「我有點不開心,你可以陪我聊天嗎?」
池在水當然忙不迭地應下,可心卻因著聽筒里傳出來明顯到完全無法忽略的風聲而被無形的手揪起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你在陽台?」
「嗯。」
「B市?」
「嗯,」葉星河連著應了兩聲,才覺這問題和她方才說的話沒有任何一點關聯,於是問,「怎麼問這個?」
「風聲有點兒大,」池在水實話實說,「要不是我知道今天你在B市參加活動,還以為你到西北沙漠上去了。」
池在水停了停又接著說:「你繼續說,我應該能幫你分擔些難過。」
說完這話她便不再主動大段的開口,把這段交談的主動權完全交在葉星河手上。
而葉星河只覺電話那頭多出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只是她現在沒什麼心思再多在意,緊接著便完完全全陷落進自己的情緒里,期期艾艾地低聲說了很多從沒說出過的話。
……
「剛剛盛典上和羅老師坐的很近,她似乎對我們有些偏見。」
「她說年輕人浮躁對角色不負責,但我和之前遇到過的同事對角色明明很認真。」
「前幾年沒去選秀的時候經常會看羅塢的作品,沒想到真坐到她面前了還被暗戳戳罵了一通。」
「以前沒什麼人認識我的時候會想要是有一天我被很多人認識就好了,現在看還真是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的煩惱。」
……
從活動上遭遇的冷遇說道前些年無人在意時的孤寂,從工作上的無力到讀書時周圍同學的異樣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