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个月前,消失了二十三天的公子重新回到小院时,便是这副犹如行尸走肉的状态。
这二十三天里,牵肠挂肚的知了是掰着手指头数过来的,天天祈祷着公子一定要平安归来。
可没想到,离开时是踌躇满志的公子,可回来的竟是这般失魂落魄,毫无生机的公子。
这两个月来,无数次,知了不知用了多少种方法对公子旁击侧敲,试图弄明白这二十三天里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变故。可少年始终是这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对她的问询和关心毫无反应。
对于此种情况,知了实在是不明白。原本公子的状态,眼看着是一天天好起来,为何又再一次回到六年前那种状态,还有过之无不及。
这究竟是何缘故?
心思单纯的知了哪里猜到肠子弯弯绕绕的姜再起是因为姜元去世了,从此绝无可能对他报仇了。
这个事情就像一个结,将他捆住了,让他挣脱不了,成了他的心结。
那个漆黑一团的夜晚,身在兖州的姜再起站在那崖边时,本想就这样跳下去,一了百了,结束自己被毁掉的一生。
可当他看到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时,突然失去了往下跳的勇气。
归根结底,是他怕死了。
就这样,贪生怕死的姜再起苟且地活了下来。本就伤痕累累的他,却又再次陷入黑暗的人生,一时迷惘了,以后的人生不知该以哪种方式活下去。
于是,他就变成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吃饱就睡,饿了就吃,终日恍恍惚惚的,不知为何而活。
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非常痛心,本来瞧着六年前的痛楚似乎即将离公子而去,却又成了这样。
那日公子临出时,还信心满满地向她说道:“知了,待我此次出去,再回到这时,我必然能脱胎换骨,我的心结就能打开了,我就能开始新的人生了。到那时,我们离开这座犹如牢房的王宫,我俩相伴云游天下,可好?”
眼下,知了回想起分别时所说的话,心中只有无尽的叹息,和止不住的酸楚。
“公子的命怎么这么苦?”知了看着重新躺平的姜再起,幽幽地说道。原本,她是有话要跟他说的,见公子这样,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这时,院外传来了悠远绵长钟声。
“这是生什么事了?”
听到了这钟声,正在盯着房梁看,双眸如一潭死水的姜再起久违地闪过一丝流动。
在东齐王宫内,只有要事大事生才会鸣钟。
面对少年的问题,知了再次抿了抿嘴,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轻轻地说道:“今日是宫里重新册封新太子的日子。”
“新太子?”姜再起不再看天花板,扭过头来,看着知了。
“大王册封了六公子为新太子,如今正在行册封礼。”知了谨慎小心地答道。
“六弟?”
随之,姜再起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能是他了,如今也只有他了。”
“同样的钟声,六年前,我在这小院也曾听过,那时的我还躲在那个墙角啃桌脚呢。”
少年轻轻抬手指了指寝室的角落。
此刻钟鸣似乎是一把钥匙,敲开了少年的回忆,让他的灵魂重新活了过来。
一时间,知了眼中那个越来越好的少年,似乎回来了。
“那是他被册封为太子的日子。”
“当年,他毁掉了我,他便得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他风风光光地站在朝堂上,带着父王的期许,接受着百官的祝贺;而我,只能被父王抛弃,带着满身流脓的伤口,在这个又脏又乱,天地不应的角落,神志不清地渡过余生。”
原本神色木讷的少年,脸上逐渐浮现不甘和愤恨。
眼前姜再起愤恨的表情,让知了冒出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怯怯地问道:
“当年将公子害成那样的是前太子?”
看到姜再起眼眸中冒出的寒意,知了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俩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怎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他的心太狠了!”知了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事情已经出她的三观理解范围。
“他的心还不算狠。这不,当年他还给我留了一条命。”姜再起讥笑道。
那还不如不留的痛快,他这样做是让公子生不如死呀。这话,知了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痛骂道。
“那太子元之死,可是公子下的手?为了报当年他毁公子之仇。”知了小心翼翼地向姜再起求证。
已故太子姜元前脚刚出宫,姜再起后脚也跟着出宫,接着传来了太子身死的消息,没过多久,姜再起便又回宫了。如此严丝合缝的时间安排,知了再笨也猜出些什么。
可下一刻,姜再起却是苦笑道:“我倒是想让姜元死在我的手中,可惜我慢了一步,被别人捷足先登。”
“还有人比公子更想太子元死去?”知了倒是意外,在她看来,他对自家兄弟所做的一切够残忍的了,心想这太子元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让人排着队去杀他?
如此看来,太子元死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为民除害了。若他日真的让他登位为王,不知又有多少人为他而亡?
心思单纯的知了竟在努力地分析,这太子元到底死得冤不冤。
一番思索后,得出结论,死得不冤,谁叫他当年将公子害得那么惨。
不冤,绝对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