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巫汉听了,狠狠瞪视了喾和柏昭等人几眼,悻悻地回身向空场方向快步去了。
喾和柏昭来到小屋门前,见房门里一个妇人正试图把那地上的驼背汉子扶起来。
喾沉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欺人?”
那驼背汉子被打得不轻,仍在呻吟,那妇人哭诉道:“他们的头领是巫抵,前两次来的是叫巫盘和另一个巫啥啥的,来多少次都记不清了,反正来了就要粮食。唉,这巫觋大人们走了一波又来一伙,敬了天帝敬水神,敬完了水神又敬雨神,还有山神、河神、风神,没完没了啊!都说自己能通神,可是洪水来时,没见他们哪一个好使的,我们农人真是没法儿活了!”
喾拧眉问道:“巫抵是谁?这几个打人的巫汉都是他的手下?”
这时,妇人已扶了那驼背汉子坐起,昏暗之中,这两人只顾俯身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粟米,摇头悲叹之外便不再回答。
喾回头看了看,见柏昭也是一脸无奈,只轻轻摇头。
喾随即起身,几人便循着喧闹的声音和火光奔着举行祭祀的空场而去。
此时的聚落中心,在祭祀的土台上刚刚燃起了祭火,土台周围站满了聚落里的居民。
火堆前的地上,捆着一只猪牲。
一个巫汉身披粗麻红袍,双手高举着一碗酒,“噗”的一声泼进了火堆,烟火随之骤然腾起。周围的人都屏气静音,看着那红袍汉子抽出腰间的石刀,按住地上的猪牲,正要下刀,忽听人丛之中有人大喝一声:“慢着!”
那红袍汉子一怔,起身抬头,只见台下信步走上来一人。
此人手握陶雕木杖,也披着一袭红袍,只不过他这红袍却不是粗麻的,而是用上等的红絺制成。
“巫抵,本巫到此,还不来见礼!”来人倨傲地喝道。
巫抵手握石刀,怒视来人,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十余个巫汉正要上前,却见土台周围约莫有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已经围上台来。巫汉们立刻慌了神儿,纷纷望着巫抵犹豫起来。
巫抵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冷冷地说道:“巫盘大人。”
原来,这披着红絺袍子的后来者是梼戭长老手下的大巫盘。梼戭虽然出身东土的黎氏,可他却是八恺之中最最沉迷于巫术的长老。
巫盘鄙夷地看着巫抵笑道:“哈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雨神还是让本巫来祭吧!”
巫抵僵在原地,气得浑身抖。巫盘见巫抵没动,笑容一敛,将手中的木杖在地上一墩,阴恻恻地说道:“东西都给我留下,你可以走了!”
巫抵虽然气得眼中冒烟,却终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说完,他转身一挥手,带着手下十余个巫汉狼狈地下了土台,很快消逝在夜幕之中。
喾和柏昭在人群里目睹了这意想不到的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旁村民们小声的议论声都清晰地传入了二人耳中。
“哎,这个巫盘不是上次刚来过的那个吗?”
“可不是吗,人家可是梼戭长老的大巫,惹不起呦。”
“那个巫抵,是南土人,算野生的巫。嘿嘿,这下,他收来的东西都归人家大巫盘了。”
“哼,两个都不是啥好东西!”
“是啊,一到祭祀进献和族里交粮就都找咱们,咱们出了这么多,等到灾荒来了,仓廪里的粮食反倒是咱们得的最少,什么世道啊!”
“呸!骗人的玩意儿,祭了这么多神,洪水该来还是来。”
“喂,大哥,你还是小声点儿吧。”
“嘿,快看,大巫盘开始卯杀猪牲了嘿!”
说话间,祭台上最刺激的部分开始了,众人不再嘀咕,不约而同地抻长了脖子,把目光投向了台上的大巫盘。
人群中的喾没心思看热闹。
平时有母亲的监护,喾基本上不出高阳城,但列席族中会议时,却也没少见到和听到长老们的言行。可是,今晚的亲历与以往形成的印象和感觉实在是大相径庭,以至于喾开始深深地怀疑,母亲大人真的了解城外生的这些事吗?她真的还掌控着高阳之地吗?
半夜时分,巫抵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大院。
在雎水南岸仲容长老的地盘上,象这样有排场的院落并不多见。
今天的祭祀搞到一半,大巫盘赶来横插一脚,不仅抢了巫抵一伙费力搜刮来的粮食,还当众剥夺了他们行使祭祀的权力。这在人人恨不为巫觋、家家自称通神的如今,对巫抵和他手下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可人家巫盘有高阳氏的上层梼戭撑腰,且人多势大,巫抵虽然心中义愤难平,却也只能忍让。
巫抵正一个人生着闷气,一个手下巫汉来报:“大人,门外有个人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