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有些稀薄,像流动的水,将他的眉眼照得冰凉一片。
“所以手腕上的伤口,不是自残留下来的。那一瞬间,你是真的打算自杀。”
他手里捏着那个扁扁的烟盒,脸上表情很淡,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说,“你以前最多只是自残而已,从来没想过死。”
云畔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最终也只能简单地回答:“以前是以前,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停了几秒,又轻声说,“至于那封遗书——我也是认真的,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一时冲动,所以,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从没想过这封遗书竟然会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被周唯璨看见,因为在她的设想中,对待死人,他总应该更加宽容。
云畔常常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一颗苹果,被无数只蚂蚁经年累月地啃食,蛀满了虫洞,只剩下腐烂不堪的果核。
坏掉的苹果,本来就不应该送给谁。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她很想问一问周唯璨,却又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周唯璨是那种刀山火海也能闭着眼睛走过去的人,是身处淤泥之中也能奋力挣扎窥见天光的人,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
“人死了,把骨灰留给我……”
周唯璨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露出了和六年前相似的、痛苦的表情。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就站在墙边,肩膀蹭下来一块灰,把手里那封皱巴巴的遗书几下撕成碎片,口吻很冷静,“云畔,我不同意。我也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径自转身,走出了房门。
门开时带起了一阵风,闷闷的,又合上。
雨又开始下,无休无止。
置身银河里
云畔坐在床头,数着雨声,一动不动。
她试图回顾、复盘、反思两人之前的对话,然而思绪仿佛又被抽空了,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如果某件事让你感到痛苦,就会一再拒绝回想。
于是云畔听从天性,不再想了。
房间里没有时钟,手机还在等待晾干,她无从分辨具体的时间,只好专心致志地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然而淅淅沥沥的雨声实在扰人,云畔很久都睡不着,最后烦躁地起身,穿上鞋,走到书桌前。
伸手摸了摸手机拆分出来的那些组件,已经摸不出湿意了,她犹豫片刻,没有现在就装回去。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头又开始晕,身上也没力气,她只好扶着桌沿坐在了椅子上。
桌面正中间叠放着厚厚一沓试卷,云畔掀开看了几眼,发现都已经用红笔批改好了,是初一的数学试卷。
目光偏移几寸,瞥见一个用旧纸箱制作的两层简易书架,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找不出任何空隙。
云畔随手翻开几本,发现大部分都是临床医学相关的工具书,书页里折了很多角,几乎每一个知识点旁边都密密麻麻记着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