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就笑:“婆婆你不懂,有的女生就是天生吃不胖的,不像我喝口水都会胖。”
钱嘉乐立刻嚷嚷道:“谁说你胖了?我去揍他。”
“这话还算中听。”阮希把手里刚剥好的粽子蘸了点白糖,塞进他嘴里,“喏,奖励给你的爱心粽子。”
云畔看着对面黏糊得像连体婴的两人,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周唯璨谈恋爱的时候也会跟女朋友说肉麻的情话吗?会变得主动吗?会患得患失吗?
对方正在低头按手机,不咸不淡地说:“吃粽子,别看我。”
偷看被抓包,她也没觉得尴尬,飞快地替自己找借口:“……我也想蘸糖。”
周唯璨把手机放下了,微微抬头,视线扫过桌面边缘的一碟白糖,的确离她很远。
没说什么,他起身离开,几分钟后,端着一碟新的白糖回来了,把那个小小的瓷碟搁在她手边,又坐回去看手机:“蘸吧。”
“哦。”
云畔猜自己现在一定在傻笑,于是赶紧低下头,继续剥手里的粽子。
她吃了多久,周唯璨就看了多久手机。简直是全神贯注。
手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还在看。
云畔终于忍不住问,“你在跟谁聊天啊?”
得不到回应,她也不气馁,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似乎是被问烦了,周唯璨终于将手机屏幕举起来,摆到她面前。
微信聊天界面上方的备注是“量子力学-陈教授”,而聊天内容似乎是对相关研究项目里的bug纠错。
云畔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却还是一字一句看得很认真,耳边听到他问:“满意了?”
于是回答:“满意了。”
周唯璨笑了一声,把手机拿回去,继续发消息。
吃完粽子之后,两个男生去厨房收拾,剩下她们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聊天看星星。
说是看星星,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因为今晚天气并不好,深色夜空雾茫茫的,云层厚重,院子里没有灯,更显得晦暗不明。
吴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剥橘子,然后掰成两半,递给她们。
云畔道过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闲聊。
阮希有意无意地在把话题往周唯璨身上扯,不知道聊到什么,吴婆婆微微叹息:“阿璨啊,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过得太苦了。”
原本清甜的橘子吃到嘴里,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变苦了。
所以,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快乐一点呢。
如果周唯璨愿意告诉她的话,就算是再难的事,她也会努力去做。偏偏他什么都不肯说。
脑海里一刹那又回响起方妙瑜曾经说过的话——他明明就站在你面前,却永远隔着一段若有似无的距离。看不见摸不着,再想走近也无从下手。
阮希好奇道:“婆婆,还没问过您呢,璨哥说您帮过他,到底是帮了什么呀?”
“好多年前的事了。”
老人腿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深色毛毯,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神情变得很温柔,“我记得也是一个冬天,是我儿子的忌日,我去山上给他烧纸,下山之后恰巧撞见了阿璨。那天很冷,还下着雪,他穿得单薄,就蹲在马路边,冻得脸煞白,浑身都在发抖,别提有多可怜。我当时看着他,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是我儿子回来找我了,就把他带回家收留了一晚。”
“后来呢?”
“后来……天一亮他就走了,我本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说是打工挣了钱,也在绿廊巷租了房,就住我后边,还说以后会照顾我,给我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吴婆婆微微低下头,拭去眼角湿润,“我根本就没把那些孩子话当真,因为真要说起来,我对他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情。”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是云畔已经听得很明白。
她随手给予的善意,其实很大一部分都建立在当时的情绪催动之下——她刚刚给早逝的儿子烧完纸回来,就撞见一个年龄相仿、流落街头的可怜少年,恍惚间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所以才会收留他。
周唯璨却将这件事记得这样牢、这样久,甚至愿意主动承担起照顾她、为她养老的义务。难道他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一种枷锁吗?
报恩的方式有太多太多种,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云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冷血。
大概是回忆有些沉重,阮希摸了摸鼻尖,转移话题道:“璨哥确实人好,平时在学校里也很受大家欢迎的,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但是如果你真遇上什么事,要找他帮忙的话,他能帮的都会帮。”
云畔吃完了手里的橘子,犹豫半晌才问:“他跟家里人……是不是有点矛盾?”
阮希耸耸肩,“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是一次都没听他提过,连钱嘉乐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头几年离家出走,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正说着,不远处,周唯璨跟钱嘉乐有说有笑地从后厨走出来,绕过她们,站在院落门后的阴影处聊天,神情放松。
云畔定定地看着他。
只要他出现,她的眼睛里就只有他了。
如果周唯璨真的不需要爱、不需要倾诉、也不需要理解的话,那么自己还能给他什么,还能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唯一性呢。
她的喜欢和其他人的喜欢,又有什么分别呢。
云畔头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还在发呆,阮希就拉着她起来,大步往周唯璨身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