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叶红着眼睛
大喊,“不许烧纸!谁都不许给他们烧纸!”他们是妖怪,能活几千几万年。怎么可能五十五年就死呢?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诅咒他的家人。
“这事你别管。”
梁树叶把家里的小辈都召回来,“以后谁都不许给你们爷爷奶奶、伯伯、叔叔们烧纸。”
“咱们不给上一辈烧纸。”
“你们都发誓,谁都不许给他们烧纸。”
家里的小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一向温和的阿爹怎么会这样。阿爹不是一直念着爷奶、伯伯、叔叔们吗?
“你们发誓。”
小辈们不得已,都发了誓,不给没见过的爷奶、伯伯、叔叔们烧纸。
岁月飞逝,一晃眼,又过去十年。
梁树叶没再继续读书,反而经常南下做起了生意。厉家和孔家一直很照顾他,他南北倒腾着卖货物,倒是挣了不少钱,还成了安平镇的首富。
如今,他已快油尽灯枯。
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有微风拂面,梁树叶睁着眼看上方的树叶。
院子里这棵树栽了快有七十年。还是当年兜明从山上扛下来的树。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是六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踏进这间小院的场景。他挑了一间屋,然后在里面睡了快七十年。
“我死后,”梁树叶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你们就把我埋在云灵山。”
“我想离他们近一点。”
小辈们跪了一地,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发誓不烧纸。明明,他一
直念着的呀。
“嗯?”盘在云善肩头的小黑蛇似有所感地望向天空。刚刚有一瞬间,心跳慢了一拍,似乎有什么东西没了。
“云善快来。”坨坨把捣碎的药抹在布上。
已经长成少年的云善走过来坐在桌前,抱怨道,“这疤又不影响什么,干嘛要费这么大劲去掉?”
“我已经抹了六十多年的药了呀。”
“你看你肚子上的疤已经没了。”小丛小声说,“再坚持一百年,胳膊上的疤也会没有的。”
妖怪们很介意云善胳膊和肚子上的伤痕,这么些年,他们一直致力于消除云善身上的疤。他们在山里找了许多草药,一直让云善抹着。
兜明拖着猎物回来,云善伸着胳膊给小丛和坨坨抹药,脑袋转向一旁,“兜明哥哥,咱们今天吃面条吧。我就爱吃你擀的面条。”
“行。”兜明对坨坨说,“今天中午做红烧肉吧。我想吃。”
这六十多年,做饭的任务完全落在了坨坨身上。他已经练就了一番做菜的好手艺。
“西觉,今天炼器怎么样?什么时候出法宝?”瞧着西觉回来,云善的脑袋又往后传。
自打吃过没法宝的亏,西觉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自己炼法宝。万一打不过对方,到时候只能靠法宝的数量取胜。
“没掌控好,炸了。”
云善抹完药,带着花旗跑进厨房去帮忙。
经过小天山一战,花旗修为基本全散,一切又得从一条小黑蛇重新开始修行。
身体变小了,云善就整日带着他,一直都离不开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梁树叶死后,家里的后辈按照他的愿望,将他埋在了云灵山。给他带进棺材里的只有一样东西,一件绣着人参的绿色小围嘴。
后辈们都知道,那是他们最小的叔叔小时候用过的围嘴。爹经常盯着那个围嘴出神。
梁树叶碑上的墓志铭是他自己写的,他执意要自己写。那记载着他一生的三句话是这样的:
梁西丛,又名梁树叶。有兄弟四人,幼弟名云善。爹娘疼爱,兄友弟恭。
再没有其他的话。
他到死,还是念着花旗他们。
梁西丛,又名梁树叶。小名树叶是坨坨给他起的。那么些年,家里人总是叫他这个名字。他怕家里人忘记他的大名,碑文上写着梁树叶,这样开山后,他们能找到他。
有兄弟四人,幼弟云善。爹娘疼爱,兄友弟恭。这是梁树叶想永远与家人绑在一起的执念。他不敢说花旗、西觉、兜明、坨坨和小丛的名字,他怕给他们添麻烦。毕竟他们是妖。只是还是想与他们有牵扯。
六十多年来,梁树叶一直独守着一个秘密,他的家人很独特,是一群妖怪。是很好,很善良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