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矜正握着电容笔写字,闻言动作僵住。她机械地抬起头,动作生硬仿佛没上润滑油的老旧器械。
“。。。。啊?”
顾杳然垂眸看她:“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唇瓣轻碰,吐出来的话语依旧温和,却带了一丝窥探:“是因为我说我也去吗?”
在顾杳然的视野中,常矜原本僵硬的脊背,因着这句话,反倒慢慢放松下来,像一只汗毛竖起的小猫放下了警惕。
顾杳然听到常矜轻轻地哼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出的气。
“你知道就好。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我问的时候还说没想好暑假干什么,原来是故意骗我的。”
傲娇地发表不满的样子,也像小猫。
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样的她,都很可爱。
常矜装了副不开心的样子,她脑子很混沌,于是胡乱发了一通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脾气。
正当她想着下一句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身侧的顾杳然却拿起了手机。
常矜很想看他在干什么,但是又不好破坏自己刚刚营造出来的“生气”的假象,于是头颅脖颈岿然不动,眼珠却斜到眼眶边上去了。
与此同时,常矜面前的平板忽然亮了起来。
常矜看到了最上方弹出的转账通知。
“顾杳然给你转账10,000元。”
常矜猛地抬头,懵了:“你、你突然给我转钱干什么??”
顾杳然放下手机。他看向她,勾唇笑道:
“想向你买一张赎罪券。但我不是为了上天堂,我只是想要一个叫常矜的人原谅我犯下的错。”
“这些够了吗?”
他们曾一起读过的中世纪的那段历史,有关马丁路德,有关腐朽的欧洲教会和宗教诈骗。
那时的常矜还说过,谁会相信这种东西。
“再说了,人死后就是灰飞烟灭,上不上天堂又有什么要紧的。如果这种赎罪券可以让已经产生的罪恶消失,那才了不起呢。”
常矜抿了抿唇,不这样的话,她很难控制自己。
顾杳然听到她气恼地骂了一声“笨蛋”,他忍不住笑,在她无奈的声音中:“那你也不用一下子转我一万吧?”
“真是的。你以后可小心点,不要被人骗钱了。”
顾杳然趴在桌子上,眼睛注视着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常矜脸又开始热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
英国的六月底正是夏令时。阳光灿烂盛大,温暖和热烈久久徜徉人间,抚慰冬日寒冷留下的伤疤。
因为常矜三人是提早到达,到了剑桥大学报道后又马上去宿舍整理了一番,所以下午就留出了空闲时间。
三人被分配到的宿舍地点都不同,但都是在剑桥大学内部的学生宿舍,其中常矜独自一人住在菲茨威廉学院,单人间虽算不上宽敞,但也五脏俱全。
常矜拿起手机,才发现秦姣珠已经在群里呼唤他们二人:“@常矜@顾杳然,你们俩收拾好宿舍没?出来走走啊!感觉今天的落日好漂亮!”
常矜闻言看了眼窗外,又撤回目光,忍俊不禁地回:“你这说的,还没落呢姐。”
秦姣珠这次发了条语音来。
这次,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秦姣珠话里的雀跃几乎溢出屏幕:“我说真的,要不要一起去坐游船?趁着现在还没开始落日,我们过去排队,到坐上应该刚好就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顾杳然的消息跳了出来,也是语音。
常矜原本还在打字的手指停顿下来。
她点开那段语音,顾杳然清冽带笑的声音便盈满空空荡荡的一室:“你都安排好了,我和矜矜哪敢说不啊?”
常矜坐在床上,脊背挺直,听了这段语音一遍又一遍。她在出神,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
直到秦姣珠弹出新消息:“好啊,那你们快来,我先去河岸口等你们!”
三人最终在落日前坐上了游船。
“这三个小朋友,你们一看就是高中生吧?”
划船的船夫和他们搭话,看上去乐呵呵地,手里打着船桨,将船只摇离岸边,“剑桥大学的游船非常有名噢,尤其现在是夕阳时分,你们会看到最棒的风景。”
秦姣珠兴奋:“那太好了!”
常矜非常礼貌:“谢谢您。”
游船在河道里缓慢行驶着,康河水波荡漾,岸边杨柳依依,摇晃柔若无骨的身躯。
夕阳下的国王学院仿佛被烧化了,金色的液体在年岁古老的砖墙上流动,每一处万古长青的斑驳都被悠然照彻。天边云彩蔓延,云肩垂暮,星稍缀夜。
常矜本来快要忘记那件困惑她的事了。
但每每看向顾杳然,她又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过于奇怪的心脏和不自觉频频望去的目光,都在诉说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