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木嘴里轻轻咬着一根从荒漠边缘扯来的野草,草尖在眼前微微摇曳,唇齿间泛着一丝轻微的苦涩。
他背靠着高大的胡杨树,双眼失神地眺望着远方广袤的荒漠,看着它越来越远,仿佛是大地与天空最后的界线。
母亲说,往西一直走,走到大山的尽头,父亲就在山脚下那座灯光璀璨的城市工作。
说起来,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过父亲了。父亲的身影,竟是在记忆中逐渐模糊,以至于他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那同样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肤色。
听村里的人说,大山的那边几个月前出现了一头极其可怕的怪兽。怪兽的头顶有一对像极了月牙的巨角,粗壮的四肢能把巨大的山峰拱起,军队的火炮打在它的身上没有一点印痕。
说起这个,隔壁的阿丹叔叔总是叹着气,说他的父亲已经死在那次怪兽袭击中了。
只是他不相信,母亲更不会信。
乃木这样想着,将手边破旧的草帽盖到脸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斜靠在身后的胡杨树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这棵胡杨树的树干十分粗壮,岁月在它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纹路,每一道疤痕都是时间的故事,就连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说不清这树的岁数了。
乃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胡杨树特有的清香,与周围荒漠的干燥气息交织在一起,平静的呼吸与周围的一切仿佛融为一体,连心跳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母亲总说,自己的名字也源于这棵高大的胡杨,这让他总感觉自己与它有某种特别的情愫。
这是咔苏村,一个被荒漠紧紧拥抱的小村落,周围零星散布的草地就是这个村落赖以生存的资源。
每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照亮这片荒凉大地时,咔苏村的村民们便驱赶着牛羊,踏过沙土与石头交织的路径,寻找那一点点生命的痕迹。
在这片贫瘠之地,除了顽强生长的杂草,种不下任何的生命。
除了他身后的这棵高大的胡杨。
汪汪——
清脆的吠声划破了荒漠的寂静,伴随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只牧羊犬如闪电般从对面的山坡疾驰而来。
它的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仿佛披着一件流动的金纱,那对灵活的耳朵在奔跑中上下翻飞,宛如两面迎风招展的小旗。
当它接近乃木时,猛地停下脚步,前脚轻轻抬起搭在乃木晒得黝黑的手臂上,温暖湿润的舌头悄悄越过那顶巨大的草帽,舔在乃木的脸上。
“咯咯咯——柚子,轻点轻点——”
乃木摘下草帽,双手紧紧搂住这只名叫柚子的牧羊犬。
柚子,这个名字源于他最爱的水果,那种甜中带酸的味道,正是父亲第一次从远方的城市带回的礼物,至今仍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柚子则顺势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腹部,示意乃木给它挠痒痒。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柚子挣脱开乃木的怀抱,身体紧绷,目光锐利地望向山坡下方,翕动的鼻翼仿佛在捕捉着什么细微的异动。
柚子警觉的姿态,立刻引起了乃木的注意。
“柚子?怎么了?”
他迅将草帽夹在腋下,站起身来,顺着柚子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圆脸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向他走来。他的外表整洁,举止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从容。
尽管乃木平日里接触的人并不多,但他可以确定,这位圆脸男子无疑是一位亚洲人,不过他的特征又与典型的华国人有所不同,圆圆的脸显得十分独特。
“嗨!小朋友,请问你是否知道一幢白色的方形楼房,应该就在这片荒漠里的。”圆脸男人开口道。
乃木有些诧异,这个圆脸男人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巴国话,似乎还是北方伊堡的大城市口音,看男人的装束也是一副大人物的打扮,这让他不禁生出一丝紧张。
他知道那幢白色的方形房子,就在村子南边的荒漠里,他曾经在放羊时经过一次,直到现在,他也难以想象竟会有人愿意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抬起头,乃木的目光掠过炽热的太阳,又落在身后那棵历经沧桑的胡杨树上。凭借多年放牧的经验,他迅判断出了大致的方向。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远处的天地“从这个方向一直走,看到一个褐色的乱石滩后,向远方黑色大山的方向走,很快就到了。”
“谢谢小朋友。”圆脸男子微笑着致谢。
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包裹在彩纸中的糖果,精致的糖衣在太阳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你的家是在这边吗?我从那边的村落一直走过来,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乃木欢喜地接过圆脸男人的糖果,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放进嘴里,一股清新甘甜的芬芳在口腔中绽放,他眯起眼睛细细感受着。
“村里许多大人们都到大城市里干活了,还有一些人去了东边的一个工地里,听说他们正在修建一条叫做铁路的东西。”
乃木含糊不清地说着,糖果在他的口中滚动“听大人们说,等铁路建成了,那些外国人就能通过铁路到我们村子来,那样我们的生活就能好起来了!”
圆脸男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父母也过去那边干活了?”
乃木摇摇头,目光里有些黯淡“父亲去大城市干活了,母亲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那边的工地不要她过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