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对方竟笑了笑,说道:“姑娘伶牙俐齿,在这莲华塔上,确是众生平等——”
“可是外面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却不曾见到我佛度化,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他们未曾皈依我佛,故不得解脱。”
“呵,好一个‘皈依我佛’。那姑娘你如今解脱了么?”
“你!”她有些恼怒。
此人好生无礼,当着佛祖的面说这等妄语。
“九州大小佛寺三百座,塔窟百余,僧人不计其数,高僧法师硕望宿德,试问,九州可曾止战?百姓可曾安宁?佛众又种下了什么善果?”
“你再说,别怪我无礼!”
。。。。。。
想到这儿,她兀自笑了笑,有些怀念。
倒是年少轻狂,且不说不知道他是皇子,就算已经看出他身份不简单,自己当时,若非身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又顾忌佛门重地,保不齐真会教训他一顿。
后来她才知道,与她相谈的,乃是能与妙法寺慧真大师论禅的永昭三殿下。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杀我一人,就能改了这苍生命途,倒也无不可。”
他二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姑娘杀心未泯,总也扰了佛祖金身,你不如跟我走吧。”
“走?”
她却没想过还能去哪里,做什么。
“他们容不下你,我却可以给你一个容身之处。”
“姑娘平生所愿,我亦已知晓。”
“罪业既成,何必拘于过往。不如你我就做这以身饲鹰之人,了结天下苦难。”
他说得十分平静。
可自己却在他的描述里看到了一副河清海晏,天下皆白的图景。
她是如此信任他。
后来承君一诺,东奔西走,再造无数杀孽,却也遇佛拜佛,清心虔诚。
用景之的话来说,就是杀人念佛两不耽误。
匆匆数载,她几乎以为,自己所剩无几的余生要就此度过。若是真有神明,那便叫她堕入无间地狱,受业火焚身,偿还这一世的诸般罪孽吧。
可是如今。。。。。。
他二人却有了分歧。
她知道景之说什么办事不利,什么能力不足,都是些表象。她有什么错处,他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今日这般情绪激动,实则他却是不愿她去。
究其原因,还是万寿宫于他有利可图。
她知他是这样的人。现在回过神来细想,若非利益权衡,谁不愿担这一桩美名。届时只需他出面一场,无须费力,就能坐拥武林势力,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会拒绝,只是因为在他眼里,万寿魔宫比起江湖归心,有更优渥的条件让他属意。
会是什么条件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天色将明,她竟在寒风中坐了一夜。
须臾,她飘身落地。
不论是什么条件,既然是景之权衡再三的决定,定然利大于弊,那她遵从便是。
暗想自己郁结一夜,不免有些好笑。
此时已经心静神定。
“姑娘早!”屋外头,凌霄正在洒扫,见到她,于是打了个招呼。
她点了点头,难得回以颜色。
天尚昏沉,白露未曦。
该做些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