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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1页)

梁恪言敷衍地扯扯嘴角:“还行。”

这语气平平淡淡,显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风吹得人心思缥缈又酩酊,柳絮宁的话开始多起来,那份长年累月夹杂在两人之间的疏离也在无声无息间吹淡几分:“你以后都不画画了吗?”

没等到回答后,柳絮宁猛然清醒过来。她问的有点多,也管得有点多,于是故作镇定地找补:“我随便问问。”

梁恪言:“你说得对,我不适合做这个。”

总有人说,学艺术的人身上有一种不言自发的气质,但很显然,他没有。他只有满身的铜臭味和对权利与话语权的滔天渴望。

柳絮宁突然说:“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

“什么?”

“上次在画展,我不该这么说你的画。”

“过了这么久,就不需要再道歉。”

“可是上次我没有说清楚,是我太过自以为是,言辞不善,我不该用自己的想法随意揣度亲近的人。”她低头做鸵鸟状,盯着自己的鞋尖,固执地继续说,“所以我这份道歉的目的没有达成,当然,我今天说这些也不是让你接受我的道歉,你不接受的话……”

不接受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安静在空气里回旋,她不知如何开口,也没有等到梁恪言的回答。柳絮宁心下忐忑,急待一个答案。

“柳絮宁。”沉默被梁恪言的这一声打破。

柳絮宁:“嗯?”

“接受。”

柳絮宁愣了一下,然后唇线上扬:“哦,那就好。”

她笑起来时眼下拱起两片卧蚕,与本就有神的眼睛相衬,澄澈又楚楚动人。

柳絮宁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她继续说:“而且,说实话,《流失沙丘》是挺有特点的,但是你不是只有这一幅画出名,你以前画的东西都很意思。”

她事无巨细地谈论着,从色彩到构图,再到意境,也许梁恪言自己都无法对自己的画说出这么多的评价,但柳絮宁可以。因为她看着他的笔触从稚嫩到成熟,从粗糙到精细,再从认真到敷衍,看着他对画画的耐心逐渐消失。

她真好奇,怎么可以在烧钱的世界里如此如鱼得水,调配颜料又将它丢弃时恣意潇洒得像是在倒废水。

也许是羡慕,也许是嫉妒,她对他的动向格外在意。她倒是要看看,经过系统化教学和多位名师指导后的梁恪言,最后在艺术领域到底能有多少建树。

柳絮宁讲得认真,没有察觉到梁恪言略带怔愣的神色。

良久,他胸膛一颤,溢出几不可闻的笑音,短促又恰好在话语停歇的间隙中被柳絮宁精准狙击到。

“但我现在画不出来。”梁恪言说。

柳絮宁略略低头,与他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她迅速抬起头,可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直白视线。

“没事,那你就做一个道德败坏唯利是图的商人吧。”

“那下场很可怕。”

原来他也会讲笑话,虽然水平低级还冷透骨了。

她这样想的,也这样说出口:“你讲的笑话好冷。”

梁恪言不置可否:“你讲的笑话比较像笑话。”

她怀疑他就是在嘲讽她,正要再低下头和他说话,却见他正垂眸看着手表。

你来我往的对话唐突中断,她像置于真空中,上帝适时地抽干喜悦。

柳絮宁主动说:“我们回去吧。”

“玩够了?”

当然没有,她正在兴头上,可是他既然已经看表,那就是开始对此厌烦。柳絮宁一向是审时度势的个中好手,所以她点点头。

明明刚才还因为学会了骑马而兴奋,现在兴致又顷刻全消。梁恪言思索片刻后说:“我七点半有个饭局,从这里到市区要一个小时,六点走绰绰有余。”

柳絮宁眨眨眼:“啊?”

这是什么意思?

梁恪言:“就是说,我可以陪你玩到六点。”

情绪在灼热温度下化成了扯不断的丝。柳絮宁低头盯着马鞍:“那谢谢你。”

他眼光澄明:“不客气。”

柳絮宁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试试自己骑到那边。”

梁恪言懂了,言下之意就是,他此刻应该识相地再将缰绳递给她,为这位刚出师的小徒弟腾出一次个人历练的机会。

“应该不会忘记回来接我吧?”

柳絮宁:“那得听马的。”

梁恪言拍拍马背:“别忘了来接我。”

他双臂环胸,仰头看着她。

柳絮宁其实对他的笑容不太熟悉,因为他不爱笑。可稀罕的东西总是珍贵,她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时很迷人,因为眼型生得好看,眼下卧着薄薄的卧蚕,笑起来时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懒倦味道。

她唇角稍许扬起:“马屁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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