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师自通,在医界不可能。动手操作,需要指导。医疗不能允许年轻人通过多次失败获得成功。
成熟的技艺应成熟地推广应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因为医生面对的是一条条生命。
早晨,查房。一大帮医生簇拥着一个人,这人是主任。成想起手术前的那个早晨,仍心有余悸。主任在对面床,询问症状,到斜对面床,问家属,开句玩笑,走到邻床,认真看着片子,走到成妻床,听管床医生介绍叙说,面无表情走过。
成看着吊瓶发愣。每天几组吊瓶两只胳膊一齐打,针头不拔下,一瓶连一瓶,换瓶不换针,没有间歇,身体不动,天天的。多亏妻除了尿尿就睡觉,要不人得烦死。
望着吊瓶里的药水不紧不慢流淌,成想起在大门外的日子:家属们聚在那里,无聊打发时间,唠着闲嗑,一个黑塔汉子说:“我给了……两万。”伸出两个手指。众人说:“病好了比啥都强。”
同病房一位老太太,一起住的院,做了手术,已经能下地走动。她大女儿悄悄对成说,手术那天,主任在病区,我看见好几次呢,好像根本没去手术室……
书者代言:医生,工作不易,尤其是做手术,应增加补助和相关待遇。如果财政不足,可以增加收费。可是手术收费现在不低,钱到哪了?为什么不提高相关的待遇?公立医院的管理者们最担心不平衡,和谐嘛,只好吃大锅饭。可是他们也于心不忍,便默许“暗补”这种灰色收入,让患者承担。这种事还不能公开,如同嫖娼不被允许,还到处存在,还要时时打击,弄得妓女连人都不是,安全都没有了保证。而嫖客受敲诈勒索还无法投诉。
要么,医院单定价格,有个标准,患者一并交齐,该补给人补。就是别拿人的生命开涮。
这个职业本来挺神圣的,现在变得卑鄙;人格受损,做医生的余生不会安逸。人生一世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己心。受贿之人无法坦坦荡荡清清白白轻轻松松做人,只能龌龌龊龊猥猥琐琐,只能治病不能“养生”。
这种状况,患者损失“惨重”。旧时代犯人处以死刑,还通知一声,还可以喝口酒送送,可病人临行不知所以,“刑者”无动于衷。
人哪,不如动物,还不如一些小生命。自生自灭的“卑微”的生命,尚有它的自尊与保护。患者,面临手术的人,何曾当人看待?在“生死考验关头”没有得到一丝温情,高级的生命却难得生命的尊严。
“我们都能自己走进手术室”——有位老病友,术后留下“问题”,“只是医院让推进。”病人由家属推到门口,里边接进去,然后很长时间停在过道,无人问津。病人那段时光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
很多患者,是自己走进医院,甚至是自己联系医院,负责自己的预算与住院办理。
书中代言:手术不是“解脱”,不是给人以“尽力”的慰藉。
手术不应是收费的工程,那是不道德的聚敛。挣病人死人钱,可恶;夺人命,劫其财,给人伤痛,倾家荡产,这样的人十恶不赦。
不成形的手术,如果不是实验,不到迫不得已,不做。如果做,要设计严谨手术方案,应急预案。应预知医治后果、伤残程度,考虑生命的质量……
要搞清手术风险在哪,研究如何突破?医界要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成功人士不要保守秘密,国家要制定政策予以鼓励奖励。
夜,静悄悄。凄惨的叫声,一声声,是要成为新娘的姑娘在叫。她的登了记的男人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位医界人士——在外地医院工作——他深知其中隐情,他说做这样大的手术,高难的,关键在细节,包括每个环节,每道“工序”。大师虽然参加了手术,可能只动手重要的部分,或者象征性站在那。手法很关键,包括一些细微的处理。手术一点不慎、失误,都可能造成终身遗憾,无法挽回,——残疾和死亡。
“大师”的态度与经济不无关系。他的认真负责参与,亲自动手,或全程关注嘱咐指导,至关重要。他临时不在,可能就因为有情绪,不便表达。病人和家属摸不清来历,因为第一次接触(一般也只有一次),要与不要,推辞间不知是否坚持,惶遽中不知深浅,更不得“要领”。
书者言:医生还不如明说,病人为了治病没有不肯出的。你虽不说,但心里有数,在钱上找出差距,你的远距离,可能使一条条无辜的生命逝去。病人不应再遭受这样“惩罚”。
病人的命运掌握在医生的手里。医生是天子。古人云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
病区外,一位大妈说:人有感激之心,事后,人不会白用你。事后算感谢,事前是交易贿赂。
();() 一位老汉说,人都是有良心的,好医生人们不会忘记,一辈子感激。
但有人说了,那顶个屁呀,能吃,还是能喝?再说人走茶凉,谁认识谁呀。人都是现用现交,一把一利索,用你时叫爹都行,求爷爷告奶奶的,过去了,跟没事人儿一样。真的。
“有缘”,成先前在走廊相识的老头又见到了,他老伴从监护室转出来,移到成妻这个病房里。患者气管切开,因为不能正常呼吸。老头和病房的人商量,把开放日送的鲜花挪了出去。在监护室许多日子都不见好转,两次手术花了老人所有的积蓄,已无力支付监护室高额费用,一天几千元,报销一部分也承受不起。
因为要吸痰,老头被留下来——只有他亲自来做这又累又脏的活儿。
谈起主任来,老人不满意,“刚见面向他行个礼,那连哼没哼一下就进屋了。”停了停,“我们是本地的。”
主任,牛气,说话不容置疑,眼睛充满傲气,表情神圣不可侵犯。手下人小心翼翼,说话战战兢兢,看着脸色,不敢深呼吸,不敢出声。外人更是低三下四,看他一脸严峻的面容,话语从高空来,飘落下来,只有承接的份,没有交流的份。
老头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没有什么创新,不过从师傅那学了门手艺。师傅没有传别人,他就显得神奇。不是什么大师,一身匠气。他师傅可不易,是摸索出来的,承担了许多风险,吃了许多苦。如果说徒弟不易,也吃了苦,就是学艺小心翼翼,会来事,甘做人下人。人如此“成器”,便不可一世,有人上人的傲气。
一个患者死了,才40岁。成听病友说,“那身体才壮实呢”,手术完刚三天。他是外地的。
死者妻子说,已花掉了东拼西凑的所有钱,结果也没保住这条命,都说这医院有名,大老远奔这来的。她没有了眼泪,眼神呆滞。上有瘫痪在床的老人,下有没长成人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哪!
名医院,有名是在名医,但名医做不了所有的手术,名医不会事必躬亲,出名后没有那么多精力。出名前有动力,看重各种病例,出名后对待不知名的患者没有了热情,不能对每个患者负责,尽心尽力,对普通的人不愿做“分外”工作,不细致周到,不嘱咐安排。
不重要的让助手去做。这些助手缺乏经验,更关键的,名人的手艺也不可能全教给人。一个人成长成熟在于多实践,助手得有动手机会,这是拿得到桌面上的道理。锻炼中成长,风险留给“客户”。业内的验证或淘汰,也在失败,用人的性命损失,作为评判的证据。失败了,不得已处理,没有啥可说的。官场撤换人,也是这样。啥人都得给机会,给了失败的机会就没说的了,至于损失多大,没人顾惜。做出结论,终结一个人的前途,是领导完成的使命,权威是这样树立。
医患多不相识,钱是最好的媒介。给了钱,就对你一生负责,力求完美,全程关心、关注,不留瑕疵,即使出现问题,及时补救,悉心处理。这如同官场中人事变动原理。
人有等级,钱数也有等级,否则花钱白花。不知情者活受罪。
不平者说:人千万别得病,就如同人别惹上官司,那些饕餮污吏对“健康”的人还不能怎么的。
“回家慢慢养护。”患者体征平稳,姑且就算治愈。
“回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再来,可不容易。得病容易,往往意想不到,不邀自来,可是,大医院不是谁想来就能进来的,往医院交钱人家都不愿收你。
医院撵你,你呆在这里影响人家效益。护士长时常喊着病人的名字,喊着谁,便是这个人要出院的预示。
一个床位可不是一个床铺,不是价格表上比旅店低廉得许多的价值。一个患者给医院带来大约5、6万的收益,其中药的收益有,但对院方、医生不算大笔生意,而且谁来都用药。新人的到来给多少人带来商机!这就是大医院和小医院的区分,名医与普通医生境界的差异!
“无理取闹!”医务人员愤愤地说。一些人奔跑,走廊里杂乱,呼喊,保安与患者家属撕扯着。一个床,覆盖着白单,推了出去。
死者家属让给个说法。医院出了死亡证明,还有家属手术前的签字单。
书者疾言:死也要死得明白,这要求不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