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翾盯着凤洵看了片刻,看他手里牵着的冥兽缰绳与这高大的小家伙一起消失,看他朝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不因为自己偷偷藏了个生魂感到心虚,只是默默看着凤洵等他自己开口说话。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本还想守着厉温的教导,露出一个甜蜜笑容骗一骗他,但不论她扯了几下嘴角,却还是没办法在他面前做出虚伪的表情。
凤洵低眸,仔细端详了一下她脸上奇怪的表情,只视线相触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谢翾又学会了新的东西——那些他不可能会教她,却极为实用的东西。
“倒也不必用在我身上。”他低着头,对她轻声笑,这笑容是真实赤诚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还不谙世事的少年。
谢翾眉头紧锁,她猜一定是凤洵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法术保护,破除了自己虚伪的样子。
等着吧,她一定会找到能真正破除他防御的东西,所谓的酆都鬼王也不过是一位比较强大的神明。
她跟在凤洵身后,思考着自己与楚逢雪戛然而止的对话,那位该死的皇族的小姑娘很吵,一路上把自己的家底都交代光了,她说自己是皇族最小的一位公主,姓楚名逢雪,谢翾对所谓的皇族没有太大了解,一些零星的信息也都是从那位“谢小姐”身上获取的。
之前她的灵识混沌,不通世事,所以获取信息之后没办法将它们拼凑成有逻辑的片段,现在她终于能听懂人话了,所以很快把自己身死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谢小姐与当世太子有婚约,身份尊贵,而她自己在吞噬了身体里原来的那个懦弱少女后,又痴心妄想刺杀她,没有高强的法术也没有周详的计划,她的刺杀行动——又或者说,一场愚蠢的报复行为宣告失败,她被皇族惩罚,关进死牢,最后身上被剐了足足三千六百刀才死。
谢翾撇了撇自己的嘴角,她恨自己为何在被凤洵救起之后才被他教会世间道理,若是再早一些,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一定会寻到更好的机会去复仇。
凤洵走在她身前,却仿佛能捕捉她表情的变化,谢翾在他面前确实无所遁形,她思考时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他猜她又在想一些负面的事情了。
“去客栈做什么?”他问。
“我没去。”她虽在说谎,但生硬的语气摆明了她在说假话。
“我看见你从客栈窗子上跳下来了。”凤洵轻笑着揭穿她。
“去——”被他揭发,谢翾下意识要说出真相,最后却细眉一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前些日子听说你在面馆里有些不舒服,回来怎么没有与我说?”此事揭过,凤洵絮絮叨叨问道。
谢翾没想到这件事都没能瞒过他,她有些生气了,眸底又出现些许戾气:“凤洵,你既然把我留在酆都,想来我与酆都里其他鬼修都差不多,你晚上也钻进别的鬼修屋子里看他们在做什么吗?”
她现在连暗讽的话都能顺畅说出了。
“不是——”凤洵愣了一下,马上解释,“是前几日我去酆都城墙例行巡视的时候,遇到了引渡回来的几位僧鬼,他们正好与我说起你。”
“你骗鬼呢!”谢翾认定了凤洵在骗她。
凤洵顿了步子,侧过身来仔细端详她半天,一本正经道:“倒也没有骗鬼。”
谢翾这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鬼,她早就死了。
她气得大步往前走,没有理睬他,凤洵第一次被她误会,便追着解释,连那天的对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僧鬼说——‘您家的那位恶鬼姑娘心有邪障,前些日子在面馆里被心障所迷,险些晕了过去,尊主您若是有空便多关心关心她。’”
谢翾听着他解释,倒真像那么回事,便放慢了步子,回身冷冷道:“好。”
但凤洵说着这话,现在才想起你僧鬼无心的措辞有些暧昧,什么叫“您家的那位恶鬼姑娘?”
如此想着,他自己侧过头去,轻咳一声,有些羞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