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昌俊,是醉的,又似乎是未醉的。
“此时,突然轰的一声,后面生什么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的县人民医院。”昌俊的表情有些忧伤。
“我听你讲过,你死里逃生。是村支书组织人把你送到医院的。”若萱看着昌俊忧伤的脸,似乎那背后还有很多的故事。
“当时和我一起的有个人,我在向上的时候,她在我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她舍命救我,我在当时就命归呜呼了。”这时昌俊的眼角有些湿润。
“听人讲,爆炸时,她用她的身体护住我的头颈部,她的背部也受了重伤。”昌俊已是缀泣难言。若萱本想问一下她是谁?但看到昌俊极度悲伤的表情,就欲言又止。
“今天上午,她的家人打来电话,她因病于一周前离世。”昌俊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调了一下失控的情绪。
“她这一辈子,活得太苦太苦了。”昌俊的情绪像是酒醉,也像是心碎。若萱则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条孤船,眼前的男人,原来以为是简单直接的,现在看来似乎是个从未到过的深坑。
若萱和秦岚坐在火车上,江南秋天是个不错的季节,不冷不热的,田野是一片金黄,天空有些蓝。车厢里人不多,有几对情侣可能是去黄山旅游的。
“我是七一年高中毕业,在家呆了半年,居委会找到我家,讲按照政策,我家还要一个人要下放。我大哥去了黑龙江,小妹还在读初中,所以我报名去的安徽,想着离家近些。。”秦岚喝着茶,看着窗外的景色,似曾相识。
“我们坐船到安庆,然后过江换汽车,”几十年前的情景,像是在昨天。
“山路崎岖,都是沙石路面,车一过,尘土飞扬,久久不散,两旁的树、草丛满满的灰尘,老乡的房子多是低调矮的木屋和稻草房。去村的路,就是泥巴,天晴是灰尘,下雨是泥泞,还特滑,像溜溜板。”秦岚沉浸在回忆中。
“我在江西也差不多,我去的平原,有田有水,劳动很苦,温饱基本是有的。”若萱轻描淡写地讲道。
“若萱,我和昌俊有一百零七个人到的东至,我和昌俊是安排在洋湖,昌俊在葛岭,深山老林里,九山一水,穷山恶水,所以要学人家开山开荒造田,受伤的人天天有,三五天也会死人。本来粮食不够吃,还要支援别人,过完年去江西讨饭的人多了去。"秦岚喝了口咖啡眼睛一点神也没有。
“土地还是那块土地,人也还是那些人,责任到户前,都饥饿半饥饿状态。责任到户后,家家丰衣足食的,这是为什么呢?”若萱看着车??????外,像是自言自语。起伏的葱绿的山,间或的是青砖青瓦,飞檐翘尖,很是美感。
“是呀,我还好,公社的学校缺老师,就把我安排做了小学老师,没吃很多的苦。”秦岚的父亲是长征,当时的县长是她父亲的部下,是不是与此有关。秦岚的印象是父母亲都靠边站了,无权无势的。
到了洋湖,除了那条小河,秦岚印象中的一切都变得不认识了,街道两边是砖混、钢筋水泥的二、三、四层半新全新的密密麻麻的房子,人居其中,似乎要被冷冰冰水泥围困。桥头高高大大的枫树也不见了,滑稽地长着几颗桂花树。问了几个年纪稍长的人,才找胡志红家。门前的那颗枣树还在开花结果,过去养的是白色土狗不见了。推开门,看到胡大姐坐在轮椅上,满脸的笑容。
“小岚子,可把我想死了!”
“大姐,怎么坐上轮椅了?”
“哦,上个月骑电动车送孙子上课,不小心摔的,”
“我印象中胡大姐的身体可是附近有名的棒。"秦岚讲道。秦岚第一次来到洋湖时,暂住在胡大姐家,胡大姐根正苗红,又积极向上,是大队的妇女主任,也是当地的能人红人。
“大姐,你记得和我一起下来的知青昌俊吗?”秦岚吃着白糖煮鸡蛋,看着坐在对面的胡大姐。
“记得,你留在我们大队,昌俊派到十多里外的葛岭,那里九山一地,出了名的穷乡僻壤。”胡大姐说着。
“小秦,你怎么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一个老年男子一进门就大声叫道。
“哎哟,我的老书记呀,你怎么越活越精神呀!”秦岚赶快起身,小步快跑向前,紧紧地抱着余书记。
“小秦啊,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余书记眼角沁着泪,身子有点颤抖。
“余书记,这是昌俊的爱人,”秦岚指着若萱介绍道。若萱忙站起来,伸出双手和余书记握了握手。
“余书记,您好!”
“你好。”余书记上下打量了一番若萱。
“若萱是上海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代替昌俊来看望一下,在昌俊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的人。”秦岚道。
“昌俊最近身体欠佳,本来是应该一起来的。他在面前提到余书记、胡大姐,还有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若萱一字一句地说完,胡大姐嘴唇动了动,余书记做了个手势。
“昌俊到我这里是2o岁,先是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安排到二队队长余茂林家住。正赶上割晚禾的时候,听茂林讲讲,安排昌俊和几个妇女在一起割禾,虽然不是体力活,可弯腰做事,城里的男孩子也受不了,左右的女同志一下就走到他前头,没有谁催他,可能是他自己心急,一不小心镰刀就划刮到脚上,他还不肯下来,是茂林的三女儿秋香抢着帮他割完,才一拐一拐回家用红药水涂了一下。晚上又接着翻谷子和挑稻草。当时,昌俊他们城里娃娃吃了不少苦。”余书记喝了口茶。
“要不我们一起去葛岭看看。”胡大姐建议道。
来到村口,鳞次栉比的房子依山而建一条小河从高高的山上弯弯曲曲流到村前,在村口有一条小坝,高出水面的水泥像城墙上的垛子。
“这条坝也是我用了二年的时间把它修成,公家出了部分钱,全村男女老少齐出。修好后,解决了浇地的问题,也缓解了大家的吃水用水困难。”余书记走在前面。
“我这个村九百多年的历史,大多为余姓。”在村口余根家,开着一个杂货店,也是目前的村长。和秦岚、若萱又是一番客套后,根村长走在前面,手上点了支烟,拿了个大水杯,泡着红红的浓茶。
“南宋末年,元军围攻京都临安时,余天赐的后人余坤任职京都府,不愿家人一同受戳。深夜召集族人,讲希望选一余氏后人出京都保留一条余氏血脉。三子余尚抽得头签,领父命携家人及细软,向西辗转至此葛岭方停下来定居于此,至今已传近二百多代。”余根讲道。余书记也点了支香烟,看着若萱道。
“这个戏台是老戏台的位置,几年前,余姓族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同时又修了谱。我拿了5干块,还是筹备组的名义领导。”
“当时重建戏台和修谱是没有政策支持的,属于灰色地带,村里的几个老人想建,当时的头又吃不准,找到我,我当即表示只要政策没有禁止的,你们大胆去做。”余书记手中的烟有些颤抖,抬头看看右边的镜一样小湖,左边是徽派的戏台。
“当时你家的房子就盖在老戏台的位置。”余书记看着根道。
“我家四代都在这里居住”根道。
“我不是不同意在原址重建戏台。先旁边还有二户,还是后面占过来的,他们不同意,就没办法了!”根有点气愤。
“村里的头找到我,我先找的你根,你根先表态支持,但要一视同仁。我召集你们三家碰面,你们提的要求,另外划一块宅基地的要求,村里也答应了。”余书记解释道。
“我拆了房子重做这个新房,还捐了一干块钱。”根说。
“大家都看到了你的公道力,才会选你当村长,这些年修路补桥的事,你带着大家做了不少。这是昌俊的爱人,昌俊是世界五百强的高管。有一段时间,昌俊是住在你家,和你的感情也是最深。”余书记说。
“昌俊是72年国庆节前到的,先是在大队部学习了三天,吃住是在你家。当时来的时候是个挺白净的,脸上总带着微笑。过了半年安排到我的笫三生产队”根边说边走近若萱。
“当时的口粮只够八个月,其余的靠救济粮勉强度日,我们村几乎每个人都有出外谋食谋生的经历。总感觉田地不够导致的粮食不够,所以总在想方设法开荒。”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