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里屋,雅致的竹床外一袭纱幕垂地,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人似躺在那里。
李婶小心翼翼的走近,轻轻撩开那层纱幕,竹床上一个年轻的姑娘似乎正在熟睡。
明明打小就是见着姑娘长大的,可不管看几次,李婶都会微微失神,她总觉得天上的仙子大约也就是这幅模样吧。听说很久以前有个漂亮的妃子,皇帝为了博妃子一笑,不惜拿诸侯来寻乐子,最终断送了江山。李婶觉得,如果他们姑娘笑一笑,这江山怕是要被断送好几次。
二人在竹床驻足了一会儿,老妈妈轻轻的叹了口气,便让李婶将纱幕放下。直到退出了厢房,二人这才敢开口说话。
“姑娘这次已经昏睡了快两个月了。”李婶焦急道,“虽然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好,以前也容易昏倒,可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你又不是不是知道,咱们姑娘的命是不能强求的。”老妈妈抹了把泪,“当初娘娘就说过,姑娘是天上的仙子来咱们这儿吃苦的,当年是请了高僧念佛镇着,这才多留了几年。什么时候留下,什么时候回天上,那都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愿。”
李婶也抹了泪,话是这么说,但姑娘也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
厢房前的两个仆妇,那老妈妈若是换个场合,不少人都得尊敬的喊一声大嬷嬷。年轻一点的婶子倒是没有那么出名,但凡是见过她的,最终能活着走出来的没几个,原因无他,这人掌着王宫里的刑罚。
这两个叱咤后宫的女官此刻全无往日的风光,并排坐在石阶上抹泪,看起来和那些普通后宅里的老妈妈们没多大区别。当然,这得忽视李婶藏在腰间的防身匕首。
宣城里,像柳府和灵泉寺这样特殊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老百姓和士绅见到朝廷来的御林军不敢顶撞。管爷们说什么,他们就照着做,这是小民们的生存之道。
杨参军揉着自己被踹了好几脚的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孙厉海打了,几个同僚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见门外的御林军们都走了,这才低声道:“他们也太霸道了……”
“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自己打了败仗,把气撒在咱们头上。”
“话可不能乱说,你还想不想活了!别看他们在赛罕人面前没啥本事,杀你我这样的,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世家的!哪怕你不要小命,你家里的那些人,当初可也有些迁到南边了吧……”
一提到此事,不少人又沉默了。他们如此惧怕孙厉海也有这部分原因在,如今北方的不少官吏,凡是有些门道的,都会把几个孩子或者家人送到南方,以求保存香火。孙厉海可是实打实的南方世家,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们!
杨参军虽没有家人在南方,可他身为宣城目前的最高级别长官,不得不为同僚们考虑。
几个官吏正说着话,门外跑来几个士卒,大声道:“大人,东望来援兵了!!”
“东望的援兵?”
杨参军一头雾水。他对东望自然是十分熟悉的,就城里王泰之流都不是胆大的。最近倒是来了几封关于东望击退赛罕围城的公文,杨参军也就是看着笑笑。这种公文骗骗南边那些官就算了,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东望有几斤几两,八成就是个不功不过,好歹没有丢城,这才大肆宣扬。
“他们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
“回禀大人,正在城外,小人看着差不多有六百多人呢。”
府衙里的官吏们纷纷惊呼:“这么多!王泰是发财了吗?”
杨参军又问道:“带兵的是哪位将领?”
“他说他叫柳大山。”
“柳大山?”杨参军沉思了一会儿,他确定自己知道的东望将领里没有这一号人物。但别人已经带着人马来了,杨参军也不多想立刻去了城门。
对过文书和王泰的亲笔信后,杨参军确定了眼前来的这一队人马就是东望援军。
入城后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杨参军还要在客套一番时,被萧慕延果断打断:“不知御林军校尉孙厉海及下属可在宣城?”
“在在!”杨参军赶紧答道。难不成这些人是来帮孙厉海的?想想王泰的为人,这种巴结之事的确也是他的作风啊!杨参军心下不妙,孙厉海对宣城众人很不友好,如果柳大山是站在孙厉海那边的,以后宣城和东望之间恐怕会有嫌隙。为了尽量不与东望为敌,杨参军斟酌道,“孙将军一路杀敌,但那些赛罕人着实可恶,知道是御林军所以不敢堂堂正正来战,便用了偷袭这种下作的手段。好在孙将军勇武过人,带着御林军平安来到了宣城。”
萧慕延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官吏。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挺难得的,与王泰也差不离了,只会拍孙厉海的马屁。如果宣城的官吏都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孙厉海八成已经拿下宣城的指挥权了。这可就有些……不妙了。
萧慕延问道:“如今城内守备如何?不瞒杨参军,吾等奉命前来,就是担心赛罕来围城,不知城内储备几何,粮草可够城内百姓与军队度几日?”
杨参军暗自叫苦,合着这位也是要守城?
“孙将军也是这么想的。”杨参军捏着鼻子继续夸,“孙将军来到宣城后,就推断赛罕会来围城,但柳大人你放心,我们已经将北门堵上了。”
“什么?堵上了?”萧慕延虽觉得诧异,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详细问道,“是你们堵得,还是孙校尉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