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从金天氏处出来后便直接上了船,隗辛等人早就准备好补给多时了,随时都可以出,小夭一回来,便立即启程返航。
她虽然可以直接乘坐毛球回去,但若只留下隗辛等人应对海上情况,没有她居中协调,其他人不是妖力高强桀骜不驯就是身份贵重,未必能听隗辛一个普通神族的指挥干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跟着多走几个月,权当是休息了。
这次金天谷一行,隗辛得了一条酷似真手的义肢,星沉铸造,品质绝佳,不但做到了外形逼真,甚至还设计了灵力的运转接口。
看到隗辛实际操作之后,小夭才明白,星沉口中的“只能做简单动作”,意思是除了假臂不能太用劲,不能施法,不能做太复杂精细动作诸如刺绣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阿白跟隗辛都是欢喜无限,小夭看着也心情愉悦了些。
离开金天谷之前,星沉送了她一套工具作为礼物,小夭在船上闲极无聊,让烈阳弄来一堆的桃木,天天练习木雕。
她第一个模仿练习对象,就是那个扶桑木娃娃,金天氏的人自觉有愧,在小夭离开前用日光石和扶桑木汁液帮她将娃娃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被拆开过了。
一开始,她总免不了把自己的手弄得伤痕累累,涂山璟看了心疼,要帮她做,她却不肯,坚持要自己亲自练习。
自此,小夭的日常除了看书、练习水族语之外又多了个爱好,便是雕木头。一开始还需要涂山璟帮她打图样,后来刻得多了,渐渐熟练,便不再需要他帮忙,刀下的娃娃也越来越像。
尽管她的生活如此充实忙碌,船上的众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她一些性格上的变化。她比以前更沉静了许多,话更少,平时也不大看得出来情绪起伏,只有在雕木头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点笑容。
涂山璟好几次去试探着问她,在金天谷那段日子生了什么事,小夭总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双眸子无喜无怒,看得人心慌。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罢了。”她最后给了这样的说辞。
涂山璟觉得非常焦虑不安,小夭明明就在他身畔,可他却觉得,她似乎像天边的月亮一样,离他越来越遥远。
他做的吃食,小夭还是会一样的吃,饭量也并没有减少,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一些;他花心思准备的饰,她也会看一眼,说“挺好看的”,任由他帮她戴上;……
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在小夭眼中再也看不到那种期待、喜悦的雀跃,甚至,也没有明显的悲伤或者难过。
小夭的心门仿佛对他关上了,他再也无法得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阿獙观察了十几日,终于忍不住,悄悄寻了个机会,到药室里去找小夭单独密谈。
“那天在法阵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阿獙也懒得七拐八弯旁敲侧击了。
小夭正在低头写字,闻言便抬起眼来望向他。
她眸子里并没有眼泪,可是那眼神却让人望之便觉得心碎。
“很多,你希望我看到的,不希望我看到的…都有。”
“谢谢你,阿獙!”
“谢我?”
“嗯,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努力的瞒着我,遵守对相柳的诺言。”
小夭平静无波的话语,落到阿獙耳中宛如惊雷炸响。
“你知道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失约,以后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了。”小夭轻声说道。“我应该要谢谢你,因为如果是那时候的我知道了真相的话,一定会疯掉的。”
“你……还好吧?”阿獙一脸担心,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夭淡淡一笑:“嗯,我没事,也不会让自己有事。阿音提醒了我,现在的我,没资格说死字。”
她叹了口气:“阿獙,我现在觉得,死真是比活着容易太多太多了。”
阿獙垂无语良久,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小夭想了一下,道:“帮我起草一封和离书吧,这种文书功夫,我始终是做不来。”
“和离书?!你要跟涂山璟和离?”阿獙吃了一惊。
“嗯,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我还能继续跟他过下去,他要的不多,我还给得起。”小夭苦笑一下。“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若是继续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这对他来说,也很不公平。”
小夭说着,把面前的笔递给了阿獙。
阿獙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摊开的纸张上,端端正正写着“和离书”三字,只是内容一片空白,显然已经在斟酌多时了。
“你确定?想清楚了吗?和离兹事体大,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阿獙的脸色严肃。
“阿獙,”小夭笑得像是在哭。“我这条命,只够还一个人的债。”
阿獙长叹了一口气,蘸墨铺纸,按小夭口述大意起草了一份和离书,交与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