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欣赏、建议。
这几个词凑一块,弋戈身上掉下来的鸡皮疙瘩都够炒一盘菜了。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先是迂回地问:“沙龙……听起来挺费时间的,杨老师要每周专门拨出一节课来么?”
理科尖子班,语文课处于食物链底端,课本来就少,她猜测杨静舍不得花那么多课时在这个活动上。
哪知,刘国庆大手一挥,十分大气地表示:“没关系,我可以把班会课让出来!实在有事的话,用我的数学课也没问题!”
“……”
弋戈,卒。
为了她半死不活的语文成绩,刘国庆还真是肯下本。弋戈心里,不耐烦、感恩以及愧疚,三种情绪轮着蹬鼻子上脸。
她僵硬地笑了笑,决定以退为进,“其实,杨老师之前和我聊过,还给了拿了两本作文书,我最近在看,还挺有心得的……”
刘国庆闻言,眉毛喜庆地一扬,“哦?是吗!那很好啊!”
“嗯,对……”弋戈硬着头皮继续扯淡,“而且我最近也有了一些灵感,打算自己多写几篇作文给杨老师看看有没有进步。”
“很好啊!杨老师肯定跟愿意帮你辅导!”刘国庆高兴得快跳起来了。
“嗯,谢谢老师。”弋戈斟词酌句,穷尽毕生的演技装出诚恳乖巧的样子,“我觉得这个沙龙活动也挺好的,但是不是过段时间再举行更合适?我……我现在作文写得不好,就不要浪费同学们的时间了。我想先单独找杨老师补补课。”
刘国庆一听,立刻露出理解和怜惜的表情——啊,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
但既然她都肯单独去找杨静补课了,他也就能放心一大半了,之前他着急,完全是因为弋戈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刘国庆爽快地松了口:“好,没问题!老师相信你,只要多和小杨老师沟通,你肯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弋戈默默松了口气,“好的,谢谢老师。那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快回去吧,中午好好休息一下!”
弋戈恨不得以八条腿的速度溜出办公室,可刚起身,忽然想到刚刚食堂的盛景,好奇心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破土而出,她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怎么,还有事?”刘国庆主动问,笑得相当慈眉善目。
弋戈受到这笑容的鼓励,顿了顿问:“老师,我们学校的小卖部……是要拆了么?”
刘国庆没想到她会关心这种问题,怔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然后模棱两可地说:“这是政教处那边负责的事情吧,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要拆的,说了好几年了。”
弋戈默默地观察他的表情,试图判断他是在打马虎眼还是真的不清楚事情。
刘国庆没抬头,继续写着教案,边写边发牢骚:“本来当年就是走后门在学校里开的店,手续不清不楚,现在还成了钉子户……”
他适时地打住了话题,看了弋戈一眼,笑道:“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
在他心里,弋戈明明是浮躁、抱团、咋呼等一切不良因素的反义词,永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弋戈扯嘴角笑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弋戈仔细回想了下刘国庆的话,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小黑屋,估计真的要被取缔了。
她对那座小破房子没有任何滤镜,说句公道话,她也觉得校园里光秃秃竖着一间破落平房奇丑无比;对房子里的爷爷奶奶,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不知怎的,一想到刚才食堂里大家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有范阳曾经塞给她用的两捆笔芯,以及某一次上学路上看见的蒋寒衣推着小推车狂奔的模样,她心里竟也有点忿忿不平起来。
“罢课!砸食堂!”
学校取缔小黑屋的行动在十一月终于露出端倪。
就在大家都以为徐嘉树谎报军情、小黑屋安然无恙的时候,期中考试后的某一天,陆续裹上羽绒服的学生们早上来上学时发现,小黑屋没开门。
大家心中一边纳闷,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天气冷了,爷爷奶奶起床晚了。
只有范阳,整个早读都在焦躁地抖腿,屁股上长了针眼似的不停地变换坐姿,嘴里不断咕哝着什么,整个人就是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的动静有点大,夏梨往后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出声履行班长的职责;“范阳,你安静点。”
范阳尿急似的扭了扭,苦着脸道:“我担心啊,他们从来没关过门的!”
夏梨欲言又止,还是没忍心苛责。
范阳一只脚搁在桌子横杠上,继续抖。
弋戈就坐在他前面,冬天大家穿得厚,桌子之间的距离好像也缩短了似的,范阳抖脚的动作传递到她位子上,一阵一阵的。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弋戈不堪其扰,不悦地回头道:“别抖脚。”
范阳不耐烦地冲她翻了个白眼,把脚从横杠上放下来。
弋戈没说什么,转回去继续早读。
可半分钟后,后座那只脚又开始抖起来。虽然不在横杠上了,但弋戈还是能明显感觉到。
她忍无可忍,回头怒道:“别抖脚!听不懂人话?”
范阳心情本就不好,被她连着甩了两回黑脸,也爆发了,骂道:“你他妈事儿逼啊?!我在我自己位子上抖脚关你屁事!真拿自己当根葱啊?!”
蒋寒衣抓住他胳膊,冷声警告:“范阳。”
“你也有病?!”范阳把胳膊一甩,怒气冲冲地道,“这他妈是我惹的事吗?艹,大家都在担心爷爷奶奶,就她一个人还有心思早读,是吧,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