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程弓最喜欢的人是谁,如果他能毫无顾虑的回答,那不假思索是韩彬。但程弓顾虑的事情太多,比如他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比如他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层次,比如在孤儿院阴黑房间里那双猥亵抚摩他身体各处的粗糙手掌。
除了韩彬,可能找不到任何光亮的记忆,十多年过去,韩彬拥有接近成年男子的骨架身材,但打心底看过去,始终还是那个从高处坠落却不发出一声惊叫的男孩。
韩彬喜欢高处,程弓早习惯于保护,他发过誓绝不让韩彬摔伤分毫,这次也不会例外。
须臾间程弓就做出决定,眼中毫无回转余地的决绝让那张平庸面孔变得不同寻常,他转身出门去寻找韩彬,惟恐错过时间,一往无回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进入宴厅看见人群都离席围拢,韩老爷子和身边两个儿子在中间,对着镜头说些感谢的套话。
“这不是程哥吗?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跟韩彬年纪相仿的少年拦了程弓去路,穿耳钉打扮前卫的叫游志远,戴眼镜乖巧干净的是文宵,韩彬回来那天就是这两个人左右开攻灌得他天旋地转。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文宵恭敬有礼说道。
“塞车没办法啊”,游志远痞笑道,“小彬说今天要上演出好戏,叫我们务必赶来看。”
“让我过去!”眼见韩彬就要开始对媒体发言了,程弓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拦路的两人。
无意间看见文宵眼镜后一抹若有若无的玩味淡笑,脊梁却像被蝎子扎中冷抽的一痛。
“其实我隐瞒了一件事,趁这个机会正好公布,希望得到父亲和兄长的谅解和支持--”
韩彬沉稳的言语传进程弓耳中,再容不得迟疑,穿透人群踉踉跄跄到韩老爷子面前,大声道:
“我喜欢韩彬,干爹,请你答应让他跟我一起,我知道您现在会生气,但我会对他好,照顾他,让他活得开开心心。”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空气骤然冻结成冰川,缝隙却在韩彬嘴边轻轻绽开。
最先反应过来的记者,试探着问:“你这是对韩家小少爷的爱情表白?”
程弓迟疑片刻,慢慢点了头。
“混帐!”程弓头上霍然狠狠挨上重击,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头皮麻木额头却被什么滑过的湿痒,伸手一摸是热乎乎的鲜红。
抬头看见韩老爷子发颤的胡子不住抖动,喘着粗气大叫:“来人!保安!给我把这个疯子扔出去!”
视野里弥漫了红雾,他看见韩彬向前一步正对他面前,闪光灯不停闪烁的忽明忽暗。
韩彬纯净的面孔上无辜和困惑:“程弓,你在说什么?”
再看不见醉酒的混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醒淡定,眼底藏着一抹刀锋似的冷酷嘲笑。
弥天谎言
人看不见自己,看见的不过是镜子里那个被修饰和伪装过的影像,虚实莫测,变化无常。
韩彬将额前头发拢上去,青涩气尽褪,眼神魅惑动荡,一派悠然跷腿坐在沙发里,右手伸到游志远面前:
“不信他离婚的--”
“算你狠。”游志远不甘却无奈将三百块递过去。
韩彬好整以暇,手又转向文宵:“不信他当众告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