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谏虽让众人平身,可众人皆是都大气不敢喘。便是站着,也要垂颈低眉、屏息绷劲,再没有比这更恭正规矩的时候了。倒不如乌泱泱跪倒一片,还省力些。
尤其是月下阁的许多宫人,这甚至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圣驾。
柔妃与陈妃忽然闯宫就够让他们傻眼了,还口口声声说得跟主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他们只知主子这几天大约是有些身子不适,不爱见人,可连太医也未请,足见应当不严重啊?
怎么如今连陛下都惊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括这些宫人在内,着实是谁也没想到陛下这个时候会来。
柔妃却是无暇去想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找补。从来帝王多疑,方才吃惊之下,她的反应实在太不明智,没准已让陛下起疑了。
她收敛起面上的讶色,走到帝王身边,换上柔心弱骨的模样,“陛下明鉴,是莺时这侍女将孟妹妹的症状说的太严重,弄得我们忧心忡忡,这才不请自来,反倒搅了妹妹休养。”
“陈妃姐姐当时也在场。”
陈妃冷不防被提到,也道了句:“确实是那丫头说的骇人。”
这一声后,陈妃没管柔妃是如何说变脸就变脸,只是探究地扫过榻上女子的粉靥。
干干净净,别说是溃烂的伤口,就是疤痕印子也不见一点。若说只是轻微过敏,倒也说的过去。
那这事,便是有人在大做文章了。
她遂看着孟绪道:“然而受人蒙蔽,到底是我失察,兴师动众来此,更是有欠妥当,一定给意嫔一个交代。”
说罢,陈妃转过身,面向帝王行了个退礼:“既然陛下亲至,我们也不便多待了。”
就要率领众人离去。
柔妃却挪不开这个脚。凭什么每次陛下与孟氏在一处的时候,她都要给他们腾地方?
而且那贱婢分明说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绝无一星半点看岔了的可能。小全子不也跟康云保证,已经将那日又枯的毒沾在了棉扑上?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孟绪如何竟能发现!
除非,小全子与莺时,根本就是孟绪的人。
一个假意投效,一个谎报军情,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孟绪在设陷害她!
一定是这样,只剩下这个可能。
柔妃恨不得径直上前,将人掐死了事。面上却还得牵起个勉强的笑,对孟绪道:“孟妹妹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莺时是妹妹的人,等妹妹大好了,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等奴才。我们白跑一趟没什么,别教陛下也为妹妹牵肠挂肚。”
柔妃意有所指,孟绪岂会听不出来。
这皮笑肉不笑的一番说辞,给她扣了多少顶帽子,其一,说她故意散布假消息,引她和陈妃来此;其二说她假病博宠,欺君罔上。
难不成莺时背主,还竟成了她的授意?
可现在,还不是与她争长道短的时候。
而柔妃见帝王自那掠来的一眼后,就没再正眼看过自己了,好在没有问罪,那便是自己的解释尚有些信力。纵不情愿,到底还是跟着陈妃出去了。
孟绪想起身,肩坎上却落下一只瘦劲的手掌。
萧无谏按住了她。
孟绪抬头解释道:“妾去送一送陈妃娘娘和柔妃娘娘。”
萧无谏在榻边坐下,淡声道:“是送她们重要,还是陪朕重要?”
孟绪像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与他相视须臾,忽然倾身投怀,脸颊同人膺膛相贴,双臂则将人腰身环合,好成就刻下这满当当的一抱。
女子独有的温香,就那样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帝王那一身风凛霜冽的气息。
交混合契,密密绵绵,满怀香匀。
她在索求,在需要。
萧无谏垂下薄睑,正见云鬟楚楚半低,还有领口处那一窝粉白的玉肌,被几层罗衣万分爱重地掩着藏着,蛊人心魄。
眼色为之干扰,变得意味深长:“这样主动?”
孟绪嗡声嗡气地嗔怪道:“陛下不知道么,女子生病的时候总很脆弱的,需她们的夫郎哄着慰着。”
萧无谏抬起手,终于有了回应一般,抚上那寸薄背,轻轻顺下。
有些许轻笑:“还没人敢让朕哄。”
孟绪微微吃惊道:“陛下英明神武,总不能连哄人都不会吧。”
萧无谏不吃激将法。
但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女子是当真这般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