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场的隆重庄严早已荡然无存,留数十个胆战心惊的道童们在奋力清扫残迹灰烬,一片荒凉破败。
罗天大醮的坛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焚烧了。
那些本被视作神明下降的日月灯仿佛变成了妖魔鬼怪,引燃整个坛场,将一切焚为灰烬。
在这场火灾中,即便有谢衡之的舍身相救,圣上的道袍也依然着了火
(),在他腿上留下一处烧伤。
年迈的太后惊厥昏迷,皇后的髻也被烧毁,狼狈不堪。
其实伤势最严重的,当属大皇子。
据说他是最后一个躲避火雨的人,救火的侍卫们回过神时,只见他的衣衫已经燃了起来,人却还伫立不动,对自身险境浑然不知。
其他人倒是幸免于难,但到底都是贵戚权门,即便没有受伤,也需太医安抚心悸。
因此眼下大罗山最忙碌的人是随行的太医,他们在太医院都已经颇有资历,如今却忙得亲自背着药箱四处奔走治伤。
太医院院平日里独独伺候圣上,如今也是进进出出圣上所住的袇房好几趟,却一眼也不敢多看跪在门前的大皇子。
他被烧毁的衣衫尚未来得及换下,后襟烧成了焦砟,一抖便碎,袒露出焦黑的里衣。
堂堂皇家长子狼狈至此,跪在袇房前痛哭流涕,无人敢直视。
“父皇!父皇!您见见儿臣吧!()”
&1dquo;您见见儿臣吧!父皇!?()『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一声声哭喊,大皇子已经磕破了额头,袇房内依然毫无动静。
许久之后,那道门终于开了。
大皇子立刻膝行上前,几步后却现出来的是谢衡之。
他立于台阶之上,衣袂被烧毁了大片,尤沾着灰烬,但他居高临下垂眸看向大皇子时,神色间不见丝毫狼狈,只有无尽的胜者姿态。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大皇子神色剧变,只剩胸脯剧烈起伏着。
谢衡之一张口,声音尤其淡然。
“殿下,您可知圣上今晨服用了丹药?”
大皇子不明白谢衡之什么意思,也没有心力去思考。
随即便听谢衡之又道:“圣上如今怒火攻心,已经晕厥过去,您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
听到“晕厥”两个字,大皇子浑身都抖了起来。
即便是几年前定远伯被揭造反,圣上也只是险些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
这个黎明似乎是一场噩梦,他至今还不肯相信罗天大醮在他的设计下变成了一场灾难。
他分明试验过了多次,那些日月灯在工匠的改造下会如同孔明灯一般冉冉升空,怎会突然烧透坠落?
“是你!”忽然间,大皇子如梦初醒,直指谢衡之,“这一切都是你!是你在日月灯上动了手脚!”
“殿下切勿血口喷人。”
谢衡之下了两步台阶,站到他面前,“日月灯升空是殿下刻意为之,实乃欺君之罪,臣可没有这个胆子。何况——”
他笑了笑,“昨夜里您亲口在圣上面前大肆邀功,说本次大醮由您一人大包大揽,臣只是打打下手。怎的出了事,就要赖到臣的头上了?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此时谢衡之说什么在大皇子耳里都是狡辩,他像疯了一般扑过去。
“是你!是你和太子联合起来陷害我!是你们!”
可惜大皇子
()还没碰到谢衡之一根指头,便有侍卫上前扯开了他。()
如今这架势,圣上虽还昏迷不醒,众人也都知大皇子难逃一劫,头上已经戴上了弥天大罪,下手也没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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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大皇子被侍卫摁了回去,谢衡之瞄了眼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烫伤,忽然问道:“殿下,您说这大冷天的,是被大火灼烧要疼一些,还是被冰水泡着更痛苦呢?”
-
宫观厢房内。
亦泠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厢房的,她浑身都在抖,几乎靠着婢女们的搀扶才能顺利行走。
即便已经回到住所有一会儿了,她的心绪依然无法平静,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尖叫疾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