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十六年冬,武仁帝薨于天和宫,太子登基,改年号为天初。
天初二年,唐老爷子和老夫人相继离世,三年孝期满后,唐时彦做主,将唐家三兄弟分家。原宅老大归于唐伯安,他们两夫妻跟着老大过日子。
唐伯安已是封疆大吏,远赴西北,妻儿留在京中服侍父母。
唐仲白一房搬到城南永兴坊,老三唐季泽搬到隔壁的安庆坊。
次年唐仲白大儿子唐恩成大婚,在刑部做一小吏。
分家后,唐仲白将岳父岳母接到京中小住。奈何老两口日夜思念孙儿,住了不到两个月便闹着要乡。
“娘只心疼弟弟一家,做为你们的女儿,还真是辛酸。”姜沐夏看着无端落泪的母亲,毫不留情的奚落。
路朝云这些年生活富足,儿女孝顺,她几乎没有被岁月摧残。脸上平展无一丝细纹,眉眼舒展,性子温和柔软,早没了当年的急躁性子。
路朝云抹着眼泪,骂道:“你少没良心,当年你生小四伤了身子,还不是我跑来帮你照看的孩子。至到孩子能撒手了我才离开,如今你和你妹妹的孩子都大了。你弟妹开了医馆,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几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像没娘的孩子似的。我做人奶奶的,还不能心疼心疼了。”
姜沐夏头疼,这些话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遍,听得她耳根子就要起茧子了。
她揉着眉心无奈道:“是是是,您老说得对,是我没良心。现在正是酷暑,要不您再等一个多月,天气凉爽些,我带着孩子们陪您和父亲一起回去,可好?”
“真的?”路朝云眉眼弯弯,一副得逞的样子,让一旁的青红笑出了声。
青红和唐四本打着孤独过完一生的,姜沐夏想起他前世英年早逝,觉他对青红不同于身边其他几个丫鬟。便拉着唐仲白明里暗里将两人搓和到了一起,如今两人的孩子都七八岁了,唐四将她们宠得像块儿宝,连唐仲白都感叹自己对妻儿的宠爱连唐四都不如。
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自从成了家,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稳重且有担当,青红嫁给他,倒是歪打正着。
一个多月后,再次回到酸枣县的姜沐夏站在渡口环视四周,现在的渡口跟当年的景象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卫东将渡口东边的一大块儿空地改造成仓库,冬季河面上冻,便启动仓库,改为路运。
渡口的这些店铺便一年四季营业,李吉意早已另开了三四家食肆,他只坐镇于四海食肆柜台里做掌柜。二十几年过去,他早已褪去少年青涩,成长为中年大叔。
“妹妹,吃午饭了。”李吉意在她身后喊她。
她一回头,笑道:“来了。”
酸枣县及其周边大力展棉花和果树种植,早已脱去贫困的帽子,家家户户青砖乌瓦。
唐三依然是酸枣县的县令,唐仲白早些来信询问过他,是否愿意调到京中为官,被他严辞拒绝。
唐仲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他答应姜红欣永世陪她待在酸枣县,他做到了。
吃过午饭,她在妹妹的陪同下,从渡口走到城东南,见到关叔一家,铁蛋跟着封百川在卫家镖局做事,关叔早就关了铁匠铺子,在家含饴弄孙,日子倒也舒心。
阮芬芳带着儿媳在食肆里做活儿,她回来的几日倒是日日相见。两个孩子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生活不愁吃穿。
妹妹将她带到二大爷家里,已过半百姜玉清躺在日头底下,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半睁着眼。只比父亲大了两岁的他满头白,脸上的皱纹如老树皮,沟壑纵横,双眼浑浊。
齐氏十几年前便没了,狗蛋在她死后的半个月被人现死在齐氏的坟上。这个孩子许是知道最疼他的人没了,在世上没了盼头,便跟随而去。
对他来说,死了倒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