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艰难下床,洗漱之后让柳医生过来帮他检查伤口。
对方很重视他的伤,说让他做个详细检查,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他觉得有点麻烦,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一番好意。
正纠结着,沈靖就来了。
他的这个侄女越来越依赖他,反倒对他大哥有些畏惧,这是好事吗?沈然出神片刻,心想要不要从中调和,劝大哥对小靖更亲和一点?
不过自己和小靖关系最好,也是有道理的。
他小时候走丢过,而沈靖前些年一直生活在国外,他们都算是沈家的外来者。
沈然想了想,便不打算干预了。看着沈靖跑到他房间,期待地问他下午什么时候出。
他这才想起上周的约定。
即使被拒绝了,沈靖也只是低落了一瞬而已,仿佛永远都有消耗不完的能量,离开的时候又是蹦蹦跳跳的,笑得很开心。
……是笑着的吗?等等,沈靖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然晕晕乎乎的,休养了一整天,却想起来有段时间没给沈靖念故事了。于是掐着点,在沈靖入睡前去了二楼。
站在走廊上,刚好能看见拐角另一边的卧室门口。里面灯光温馨,大哥抱手站在门边,眼神平静甚至称得上柔软,更里面的沙上坐着的……是谁?
沈然隐约听见了诵读声,那些字眼组成了一个冒险故事,是沈靖喜欢看的那种。
教养让他没有上前打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无法做到离开。一只手无意识搭在扶手上,越握越紧,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逐渐扣紧了木质的扶手。
他想起自己刚刚被找回来的时候,母亲与大哥会轮流来给他讲睡前故事。这被他视作家族传统,所以也乐意在沈靖面前充当长辈的角色。
但是,那个人好像不属于沈家。
这样也可以吗?他明明为了沈家,连自由都放弃了。
裴令念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停下来喝水,因为小小姐的眼皮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他只好轻柔地清了清嗓子,并且在心里感慨一句自己就是当陪读的命。
刚重新开口,裴令却突然感觉到指尖一疼。
准确来说,是指甲。
他口中没停,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不动声色地瞥了自己左手一眼。没伤口,只是疼而已。
小少爷在抠啥玩意儿?剥栗子?剥核桃?不会是在尴尬抠地板吧?可别人尴尬都是用脚趾抠的。
他坚持到小小姐终于睡着,又念了几段,才缓缓收了声音放下书,轻轻呼出一口气。
嗓子快废了,明天还得接着念,好烦,怎么不给他加钱?
他心情不太好,导致脑子也乱糟糟的,只想回房间休息。起身猛一看见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沈照玄似乎被他逗笑了,却抬脚越过他,先走到床头将台灯关了。
室内完全陷入黑暗,只有走廊上的壁灯透了进来。
男人走到他面前,随即用气音说:“辛苦了,小宋老师。”
他差点脱口而出“加钱”两个字,忍了忍,才摇摇头:“不辛苦,我是来工作的。”
命苦而已。
自己认识沈靖刚一天,自然说不出为了小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还不如坦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