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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当天,过去了。
出乎意料的,龙语很早就醒了,醒了就茫茫然的发呆。
我三十岁了。
倒不是他後知後觉,是到这一天才有真切感。
二字头的年华,悄无声息从指缝间溜走了。
抽了颗烟,下地,去厨房洗漱。橱柜上用保鲜膜包好的早餐+午餐静静地躺在那里。昨天用来喝酒的两只玻璃杯晶莹剔透的陈列在碗架上晾干。袁振家,有家的感觉。虽然他是个单身汉,但日子总是过得有条不紊。
龙语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写剧本,他一个人在客厅坐了许久,而後拿了车钥匙,开车出门了。
小的时候,渴望长大,长大了就是才高八斗的智者了;长大了,却又渴望抓住青春,有些事、有些激情只有青春时光能给予。
龙语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三十岁的到来,他以为他会将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无限缅怀过往;他以为他会一晌贪欢,不醉不足以抒发悲情;他以为他会烧掉他所写下的每一本小说、每一部剧本,然後恸哭他过往二十九年的生活;他以为……他以为很多。然而,却什麽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如同每一个生日一般,回家吃饭;他还是如同每一个生日一般,吹熄蛋糕上年复一年增长的蜡烛;他还是如同每一个生日一般,举杯看杯中液体轻盈摇曳。
三十岁的龙语是什麽样的?
以前根本想不出来。
只有在三十岁来临的这一刻,他才能切实看到。
三十岁的龙语看起来仍旧有点儿魅力,三十岁的龙语还在写剧本,三十岁的龙语没有发福,三十岁的龙语仍旧单身。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穷尽一生我要做什麽,我有过理想吗……
很多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并不妨碍“我”的存在。“我”就是这样存在著,跟“他”或者“她”没什麽不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好像闯了红灯,龙语不确定。究竟是变黄灯时候开过来的呢,还是绿灯了没有踩刹车?
但管它呢,反正是过来了。
这时候倒车,毫无意义。
这种毫无意义类似於企图在人生的轨迹上倒车。
袁振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这一天平常的如同每一天。然而,他的内心有些不平常:与龙语关系的这一步发展,令他心慌。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想要当作没发生是显然不可能的。
大抵,从他们相遇开始,就预示著两个字──麻烦。
他早该闪开,奈何却是一次次被击中。
他一定不是他择偶范畴内的存在。俨然不是。却一错再错,错到无以复加。
龙语一定不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作什麽吧?
是的,一定不会。
可袁振无法像他这样坦然起来。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思维方式也必然是南辕北辙的。
还可以当普通朋友那般面对面吗?
是不是,一开始,就注定这朋友难当?
当过朋友吗?
朋友到底是什麽?
不是朋友又还能是什麽?
袁振的大脑一团糟,比被他扔进纸篓里的废弃文件还要糟。
这一天熬完,袁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超市补充食材、生活用品。两人,消耗品用的总比一个人快。
说起来,也一起生活了有一段日子了。好像没什麽改变,又好像什麽都变了。
莫名其妙的生活。
龙语对袁振来说,是一个摸不清的存在。
甚至来说,他搞不清龙语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各干各的。他像往常一样出入办公室,像往常一样下班看电影,像往常一样定期取杂志,像往常一样做饭吃饭收拾屋子打理生活。
龙语很安静,安静的就好似不存在於他的生活中。
他吃饭、睡觉、写作、出门,什麽时候都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