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扑灭燎原野火的办法,主动在火势路线前头挖出沟壑。
没有沾到血雾的妖兽,皆是幸运到极点。
原来正厮杀正酣的所有妖兽都坐停了手,举目望去,东面视野尽头,风障另一端血满为患,撞上了风障如惊涛拍岸,随即洒落复归于大地。
黑毛大妖摩陀烈身子上却滴血不沾,手臂伤口甚至悄无声息愈合,他面色冷冽凶狠,又毫不掩饰得意神色,好像格虎双雄这名号已不足以冠盖其顶,甚至能以主宰万妖死生的天地第一凶妖自居。
戚灵微微有些生气,不过瞬间消弭怒火,询问寒烟道:“这妖物,刚才是什么招式?”
寒烟泯然道:“据我所知,此妖所学既非真气,也非灵力,冲锋陷阵全靠悍然肉搏且嗜血如命,自身损失鲜血越多,则倍加勇猛刚毅。我猜测,应该是格虎城三大巫师之一的罗格,对他做了某种献祭秘法,以巫术窃取了冥力。而且,仅凭他出了名的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就能断定这绝非只是业海的造化。”
寒烟身后这些巡狩师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格虎双雄摩陀烈,脸上都有些怒意,毫不掩饰想要冲上去擒获凶妖的想法,但戚灵的沉默,就是对他们的无声拦阻。
白酉轻声道:“血祭?这种暴起出手的招式仅称得上意思意思。白某生平极少有看得上眼的妖物,不如,让我来会一会此妖?”
戚灵终于转头,冷声道:“不必真人出手!”
站在白酉身侧的戚灵飘然而起,降临在万妖战阵上空,隔着一箭距离,俯视着摩陀烈。
黑毛大妖正打算闯过风障,猛然抬头,缓缓端起了鎏金镗,对准戚灵,怒极反笑道:“哟,是不是西岭万妖的奶娘来了,底下打得火热,你何必飞那么高。”
戚灵面色如常,并未搭腔,缓缓探单掌,平淡道:“风宜千秋一式。”
“镇恶。”
铅色乌云下,是灰蒙染着淡鹅黄的云翳。
云翳间,生出细狭的幽风,随之天地涣然变色,乌云聚拢,惨淡浓云中间闪电风暴迭出。
无形的细风,喷薄而出。
几乎刹那间洞穿了摩陀烈的肩甲。
格虎双雄之一的摩陀烈是穷凶极恶之辈,一身不避刀枪的血肉,若照白酉的理解,是将道门外家拳法练到登峰造极,可他肉身能够自愈,那便归属内外兼修的层次了,妖类之中,不乏有壁虎、蝾螈、石龙子、海参等可以断肢脏腑再生,可摩陀烈面貌无非一条巨鳄,被风咒贯穿躯体,凭本能捂住伤口后,居然巍然不动,且能再次举起鎏金镗,白酉不得不称之为妖道怪胎。
不过,这位大妖始终没能朝戚灵投掷出一镗。
几乎在那一道细狭风咒击中他肩胛同时,细风便急流转,磅礴劲道将身材魁梧的摩陀烈半身撕碎。
而后风咒旋成一团,逐渐扩大。
竟形成足以吞没这大妖整个身躯的风暴,准确说来是上接天幕,天地勾连,气压山河的风暴,状如斜戟,细细的一端就钉在摩陀烈肩头。
沉寂。
自从拥有风灵之君残念后,戚灵鲜有出手,不过也算情理之中,毕竟风之气息充盈天地,风之灵君的点滴举动,都对自然万物波及甚深,一旦稍有不慎做出些祸国殃民的事情来,戚灵也会自觉百死难赎。
不过摩陀烈如此不堪一击,对东丘妖族而言有些出乎意料。
僵立在沙场的固山十卫们更有些无奈,对于自家这位将军的嗜血热情劲儿,妖兽们也没法子劝,到头来一出场就被风暴镇压还不知死生,导致在场内厮杀的东丘虎豹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缕琴音打破尴尬。
细水腰的散女人,蓬垢面,怀里抱着一张琴身蛇纹漆皮皲破的瑶琴,乘着一只金翅鸟,绕着笼罩摩陀烈的风暴翱翔。
借着风音,散女人的琴音响彻天际。
底下妖兽顿时听得耳膜酥软松弛,巡狩师们也有些筋骨疲软。
不过戚灵的风暴毫不动摇,金翅鸟焦急的围着风暴圈翱翔,不断重复呢喃那句“该怎么跟大巫师交代”,女人听得有些不厌其烦,索性转轴拨弦更加卖力。
女人询问道:“颜哥儿,是不是把那风皇长戚降服?风暴才会消失,才能救出将军。”
少年金翅鸟眼神茫然,竭力探寻风力,翱翔半空,先是望向戚灵,又瞥了眼地上的早已生出白羽的金翅族人,苦涩道:“这下玩大了,真的糟糕了。”
戚灵也在这一瞬间认出了金翅族少年、女人、地面那个大胖子,都是昔日天风崇阳镇遇上的那帮巫师,只是不见了放牛郎和那名小羊倌。
那时候少年郎在剑圣故居还曾以“问路之谊”将戚灵推出屋舍,也是后来才听闻了五人偷袭清微山,惹出南瞻部洲千年不遇的骇世惊变,这会儿他们一出现,战场就变味了。
多了一丝复仇的意味。
白酉虽没有言语,脸色甚至是眼神,却无法能掩饰,体内冲天的气机已显露端倪,只要抬手之间,这一鸟一女人,便不会再安然无恙的在半空晃荡来晃荡去。
不过白酉凝望戚灵,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屏气凝神,没有动。
身旁的寒烟却动了。
她眼神明亮,五指扣上琵琶,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捣鼓不入流的玩意儿,弹的什么乱七八糟,吵死了。姐姐教教你什么是妙音。”
琵琶声动。
戚灵脸色如常,将散女人的琴音当作秋风过耳,开始细细品听琵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