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年说:“那就干脆回绝他。”
“不!”小泥鳅说:“这事虽然危险我还是要做!”
“为什么?”林永年问:“你要睁着眼睛往坑里跳?”
“因为我是中国人,决不能眼看着咱们的宝物被东洋鬼子抢走!”小泥鳅说得慷慨激昂。
林永年摇头道:“话倒是不错,保护国宝,匹夫有责。但所谓宝物是冯惠堂的一面之词,谁知道真的假的?也许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古董,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我倒没想过。”小泥鳅说:“还是大哥聪明,想得周到,不愧是读过书留过洋的人。”
林永年苦笑:“其实这跟读书留洋没关系,生活才是最好的课堂,我也是吃了大亏以后才学聪明的。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最好的是人,最坏的也是人。的确如此,不能不防。”
小泥鳅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不过据我看,冯惠堂不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人。”
“为什么?有根据吗?”
“没有,这是我的感觉。”
林永年颔沉思。
小泥鳅的感觉其实也是他的感觉。冯惠堂看上去是个黑道,却没有黑道的邪气。这个世界太复杂了,看上去好的也许并不好,看上去坏的也许并不坏。石铁山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有时候只能听从第六感的指引。
算了,小泥鳅非要做,那就让他做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第二天,他俩与冯惠堂和陈福林再次会面,具体商量如何下手。
小泥鳅说:“钥匙吉野随身带着,那么偷钥匙就必须跟吉野碰头,否则我师父来也白搭。”
陈福林蹙眉道:“吉野腿受过伤,是个瘸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即使难得出门,起码也有三四个人跟着,很难靠近他。”
冯惠堂哗哗地盘弄着手中的铁球:“这的确是个难题,怎么办,要好好想一想。”
沉默了好一阵子,林永年开口了:“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其余三人急忙追问:“什么主意?你快说!”
林永年微笑道:“他不出门,咱们就上门去找他。”
陈福林哼了一声,刚要开口,冯惠堂朝他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林先生,请你讲下去。”
“他不是喜欢古董吗?那我们就投其所好。”林永年说:“我曾经在日本留过学,会讲日语。我可以假扮古董商,带着小泥鳅登门去见他,这样小泥鳅就有机会下手了。”
冯惠堂眼睛一亮:“好!这办法好!不过……”
他顿了顿,迟疑道:“不过风险也很大。在外面动手,搞砸了还有机会逃跑,在里面那可就……”
“我全都考虑过了,”林永年说:“我相信自己不会露馅,关键要看小泥鳅的本事到不到家。”
“我这儿没问题!”小泥鳅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只要有机会跟吉野碰面,大功就告成了!”
这个主意虽然很冒险,但眼下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冯惠堂决定就这么办,并立即带林永年和小泥鳅去买衣服做准备。
次日,林永年梳洗得干干净净,身穿长衫头戴礼帽,化装成古董商,大摇大摆走向吉野棉纱贸易株式会社。小泥鳅假扮伙计,拎着皮箱跟在后面。
林永年已经很久不曾穿戴得这么整齐了,恍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仿佛正要去茶楼谈生意。
踏进吉野棉纱贸易株式会社大门,林永年声称自己是从上海来的,有要事求见吉野先生。接待他的职员见他会讲日语,格外热情,立刻把他和小泥鳅带进了吉野的办公室。
吉野大约四十来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稀疏的头仔细地盘绕着,像葱油饼似的罩在头顶上,左腿短了一截,而且是不小的一截,走路一瘸一拐像摇舢板,十分滑稽,难怪他很少出门。
双方寒暄几句后坐定。吉野说道:“林先生日语讲得这么好,是不是在日本待过?”
“不错,”林永年说:“我曾经到日本留学,待了三年多。”
“原来如此。”吉野说:“你对日本印象如何?”
“非常好!我觉得日本才是真正的礼仪之邦!”
林永年语带讥讽,但别人是听不出来的。吉野点点头,问道:“林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林永年单刀直入地说:“我有一批古董想要出手,不知吉野先生感不感兴趣?”
“古董?”吉野往椅背上一靠,狐疑的目光从眼镜后面射向林永年:“大门口的招牌你没看见吗?我是做棉纱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