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一位很熱情地大哥,開口便勸周程遠不要再等:「前面?前面車禍了,堵著呢。剛才警車都過去了,今天天氣還不好,要在這兒等的話,一時半會兒都走不了,你這位置靠後還好離開,等我掉完頭,騰出路,你跟我後面一塊走。」
聽到「車禍」兩個字,周程遠皺起眉,隨即和大哥道謝:「好,我知道了。」
「都是小事兒,不用謝,開車注意安全啊。」大哥擺擺手,望著被刮進車內的鵝毛大雪,升起車窗的時候還感慨了句「這天可真冷」。
這短暫交談,凜冽寒風侵襲,熱氣流失,車內溫度降了不少,周程遠也升起車窗,他回過頭,果然見倪音臉色變得極差,霓虹光暈映著蒼白,她微微發抖,緊張地攥著安全帶,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周程遠在心裡低罵了句,惱怒自己多這麼一嘴幹嘛。
「倪音。」
周程遠喚她。
倪音循聲望去,動作有些許僵硬無措,眸底盛滿迷茫和無助,看清周程遠的模樣,她似枝頭等待的破殼雛鳥,完完全全的依賴。
如同對待琉璃製品,周程遠珍重而又溫柔,他揉了揉倪音的頭髮,寬大有力的手掌下移些許,掌心托在腦後,虎口卡在臉頰耳朵交際處。
他看著倪音,也迫使倪音直視他。
他誇獎:「倪音,你很勇敢了,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
臉頰的溫度,掌心的溫度,融合在一起,血肉相貼,周程遠清晰感受到骨骼的顫動,他低著聲,如同塞壬,蠱惑般,極溫柔且堅定:「這只是一個小意外,世界上有八十億人口,每天每時每分都會有車禍發生,昨天有,明天也會有,我們只是很巧合地遇到了。」
濃密眼睫似振翅的蝶翼,輕顫了幾下,無法克制,淚水湧出,如潺潺溪流,順著臉頰靜靜滑落,倪音垂下眸,眼睫被浸濕。
周程遠默嘆了聲,想要為倪音擦淚,手掌剛剛移起分毫。
倪音抬手,她攥住周程遠的手腕,垂下頭,臉頰埋進他掌心。
「我不想要當最勇敢的女孩,為什麼是我。」
倪音哽咽著,滿腹委屈,卻無處宣洩,也不會有結果。
周程遠沉默,他掌心被淚水浸濕,他感知到即使是此刻倪音仍在拼命克制的情緒。
許久,如同陷入異次元的車廂,多了一句回答。
「因為你是倪音。」
因為你是倪音。
因為我是周程遠。
周程遠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曾這麼問過自己。
指腹下跳動的脈搏,陪伴著無聲的抽噎,周程遠靜靜地看著倪音。
……
倪音的情緒被漸漸安撫,周程遠把車子駛出,索性停在路邊。
他下車,從後備箱取出備用的雨傘,踱到副駕駛那側,倪音剛好在推車門,周程遠單手拉開,另只手撐著傘,他立在車門與車身之間的縫隙處,為倪音遮擋這片天際。
眼睛通紅微腫,臉頰掛著擦乾後仍有印跡的淚痕,冷風撲面,倪音抽了抽鼻子,她低垂著頭,沒有看周程遠,小聲說:「謝謝。」
周程遠憐愛地摸了摸她發頂,關上車門,撐著傘走在倪音外側。
傘下空間有限,周程遠向倪音那側傾了少許,他左肩落白了一片,凜冽寒風從斜前方吹來,雪花輕飄飄,粘在衣擺和前襟,周程遠回頭看倪音,視線在她脖頸處定格了幾秒,上前錯開半步,用身體抵擋著刺骨冷意。
倪音並未察覺到,她盯著腳下走過的痕跡,微微出神。
周程遠原想繞條小路過去,但旁邊是一片居民小區,無法,只得經過車禍現場。
緩步五六分鐘,走近後發現事故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嚴重,快到路口的地方斜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車頭被撞得稀爛,不遠處是一輛橫躺在地面的電動車,外殼配件七零八碎地散落在街頭,兩輛車的車主完整且狀態良好地站立在附近。
警車停在路中央,紅□□光轉換,提醒著這片是事故現場,暫時暫停通行,兩名交警穿著螢光綠的出警制服,在現場處理。
這麼惡劣的天氣,周圍還停了不少湊熱鬧的人,從隻言片語中,周程遠大概了解到。
電動車車主著急回家,闖了幾秒的紅燈,他又帶著頭盔,視線略有些影響,黑色轎車車主正常行駛,臨近時已來不及,儘管轎車緊急剎車,電動車也緊急剎車,但下雪路滑,車輪同地面打滑,電動車直直撞向黑色轎車。
好在準備經過路口,轎車行駛緩慢,雖然相撞後兩車車況嚴重,但電動車車主只是摔出去時受了些輕傷,彼此都沒有很嚴重。
這會兒已經處理到尾聲,擠在路邊人群中,圍觀片刻,周程遠帶著倪音離開。
周程遠注意到,倪音悄悄鬆了口氣。
「倪音。」
「嗯?」
周程遠突然開口,倪音仰頭看他,鼻頭被吹得紅紅的。
隔了半分鐘,周程遠才繼續說:「我已經六七年沒有回過瑤城了,高考結束,溪大是我的第一志願,之後便一直在這邊讀書工作,然後定居,算起來,我在溪城生活有九年多了。」
周程遠望著縹緲雪落,平靜地說:「因為我在瑤城沒有家了。」
「我在哪裡都沒有家了。」
「又或者,可以換一種溫馨一點的表述,我在哪個地方,哪個地方便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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