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蔺顿时没了声,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这时苏衍缓缓起身,走到台阶下,对太子行礼。
太子、尹卓、长孙无争,在场诸多官员不禁疑惑。
“殿下英明,此案另有冤情,小女子有个人证,此人是云来阁护卫李弘,可以证明南宫蔺没有作案时间!”一语言毕,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意外,苏衍所言显然已经推翻了之前所有的事实。大殿之上,传出几声细微的交耳之声。而最意外的则是尹卓,甚至他还有些强制隐藏在心里的恐惧。
太子点头,命人带进来。南宫蔺见到李弘,先是愣了一下,反复确认,突然现他就是那个护送自己的兄弟,顿时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对太子哭诉:“就是这位兄弟,他一直在我身边!”
李弘不敢正视太子威严,便低下头叙述:“那晚小人送我家姑娘去尹府,之后便去了酒巷街附近的酒馆里喝酒,没想到碰见了南宫公子喝醉了酒躺在路边,小人认得他,担心出事,便陪在他身边,待了两刻多。小人看他受了伤,便想着带他去药铺上药,但附近的药铺早就关门了,小人记得城西的永和坊有家药铺通宵开着,小人就带他去了那儿。待了一会儿后又把他护送回来,我自去尹府接我家姑娘了,只有这些。”
“你与他素未谋面,为何要保护他一路?毫无道理!”尹卓质问。
李弘解释说:“小人不忍心他受伤无处可医,仗着会点拳脚功夫,便护他一路罢了!”
尹卓还想质问,苏衍抢先一步说:“刑部搜集的证据里并没有李弘,也就是说,在刑部的时间推演中,还须得加上足足两刻时辰,所以,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就算他用这仅有的一刻杀了人,他又如何抛尸后山?”
尹卓急切说:“也有可能是杀了人后,让别人抛尸,刑部调查中,城门守卫确实没有现南宫蔺进出过,但当晚有几辆马车离开京都,并未返回。”
苏衍得意道:“既然人证都没了,南宫蔺的嫌疑不是更小了么?”
“除非你能证明这穗子不属于南宫蔺而是真正的凶手,如若不能,那么南宫蔺依旧逃不脱干系!”尹卓气急败坏的说。
太子摇头失望道:“还是需要直接证据,否则,南宫蔺的嫌疑是最大的,若今日不能查出真凶,恐怕……”
南宫阙一听自己的儿子在劫难逃,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同时匍匐在地,“太子殿下,陛下一直告诫下属们重视一切大小案件,不管涉及到平民百姓还是朝廷要员,不可徇私舞弊,更不能仓促断案,必须保证疑案从无,既有疑点,理应择日重审!”
尹卓连忙上前说:“殿下,宸英殿还从未出现过二审,若是传出去,对殿下的名誉可是有极大的影响。”
卫子胥有些犹豫,看了看南宫阙,迟迟未有回应。
苏衍不忍看着身为父亲的南宫阕为了儿子低声下气求人,这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此时长孙无争见情势有缓,便说:“殿下,此案有诸多疑点,微臣认为若真有冤情定要重审,万万不能再有冤案错案生。”
卫子胥静静的坐着,而眼前却飞快闪过容帝的面孔。父皇将此案交由他监督终审,不可能仅仅是让他监督,其中私心,恐怕还想试他在此类事情中,会如何处理。自己若是为了省事快快了结此案然会受到责罚,若是因为此事影响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得不偿。便对众人宣布:“既然有疑点,自然是要重审,本宫岂能任由冤案错案生。”
苏衍急忙阻拦,“不必重审!”
“苏先生还有证据?”太子惊讶地问。
“正是!请太子殿下容许我再请一位证人进殿。”
卫子胥点头准许。
众人齐齐往后看去,殿外阳光普照,湛蓝的天际下薄云缓缓,一角素青色绣花裙掠进众人视线,待看清时,都不禁暗暗惊呼,这不是云来阁的头牌末轩!
尹卓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末轩对殿内每位带点官职的人一一作揖,“民女末轩,向太子殿下及诸位大人请安。”
严肃的大殿出现一位风尘女子,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尹卓看见末轩好似被点燃炸药,“这是大理寺,岂能容许你这种风尘污秽之人踏足,还不来人,将她拉下去!”
“尹大人何必着急,不如先听她的证词。”苏衍之言,不卑不亢。
尹卓心里不知咒骂了她几遍,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却被她出现搅和,此时苏衍又来与他作对,便将矛头一转,阴阳怪气道:“听说以前苏先生只不过是酒馆的洒扫伙计,不知是得到了谁的支持竟然能一跃成为一堂先生,可这里毕竟是大理寺,宸英殿!你这般横冲直撞,顶撞朝廷命官,是想要挑衅天家威严吗?!”
苏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明明是尹大人的反应过激,却来指责小女子另有意图,照这样看来,倒是越觉得尹大人的行为…不合常理。”
一句话,在大殿上引起不小波澜,卫子胥经她一提,顿时有些怀疑。尹卓一下子心虚起来,“什么话!本官行得正,坐的直,岂容尔等污蔑,本官是不容许大理寺被一个风尘女子蒙上污秽!”
苏衍看了眼末轩,她立在威严肃穆的宸英殿上,渺小的如同一只麻雀,任人挑衅、侮辱!苏衍窝了火,当即叫板:“陛下曾言:天下众生,皆为平等!怎么到了您这儿,人却有了等级之分,贵贱高低呢?您是在否决陛下?”
太子干咳了几声,道:“苏先生所言有理,尹卓,还不退下!”尹卓心里非常不甘,恨恨地看向苏衍,却只能按照太子吩咐,退至一旁。太子又问苏衍,“苏先生请上来这位女子,难道她有证据证明南宫蔺不是凶手?”
苏衍胸有成竹:“起码能证明疑凶另有其人!”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看向末轩,卫子胥无意间却现尹卓似乎有些反常,看他冷汗不止,面容苍白,心里不禁疑窦丛生。
“此事还得回到贾楔出事那晚从头说起。”说到这儿,苏衍目光投向末轩,末轩接下去说,“那晚李弘接民女去尹府弹曲子,当时,民女只弹了两就被一阵叫嚣声阻止,只见贾公子满身酒味地冲进来,起初还能和气的饮酒,没想到一转眼两人争执起来,之后,尹公子便派家丁仓促的将民女打到厢房等候,直到李弘来接民女时,他已经不在了,但是看家丁的模样,似乎生过什么事,但是民女不敢多问。”
苏衍道:“看来这位贾公子不止同南宫蔺争吵斗殴过,和尹公子也有恩怨,现在证实了南宫蔺没有作案时间,那是不是尹公子嫌疑最大了?或许尹公子才是冲动杀人,将人杀了后弃尸荒野,再嫁祸于人!”
“你血口喷人!”尹卓倏地暴跳,两条眉毛瞬间竖了起来,“这些都是你推测的,你又没有证据,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卫子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肯定。从头到尾,都是尹卓一个人在急着结案,大殿之上,又处处针对苏衍,无时无刻都在盼着将南宫蔺定罪,他对此案如此敏感急躁,看来果真有隐情。便忍不住试探,“尹卓,你身为大理寺卿,今日怎么有些反常?”
尹卓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臣不敢!臣忠心耿耿,怎会欺瞒殿下!”他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眼太子,再不敢言。
卫子胥没心情处置尹卓,一门心思地同苏衍剖析案件:“据南宫蔺的证词说,他是因为现了贾楔伙同尹芸诓骗他的事,才与贾楔争吵殴打,你是觉得,尹芸正是因为知道这层联系,才会想到嫁祸给南宫蔺,伪造杀人现场。”
苏衍情不自禁地向太子跪拜,“殿下英明!不过也有可能尹芸根本没想过要栽赃给南宫蔺,只想留下误导的证物,让刑部转移目标罢了。”
太子以及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她又说:“不管尹芸是不是凶手,但是有末轩姑娘这位人证,就足以证明尹芸也有杀人动机。”
“来人,将尹芸带上殿来!”太子也难掩兴奋,立即下令抓捕尹芸,而尹卓已经木在一边,连说话都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