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馥轻眨干涩的眸子。
这种久违的被人爱惜之感,亦是把她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都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
远嫁和亲的伤感奔涌而出,一直强装的镇定顷刻间瓦解。
她想临安城了,想母后了。
可历历在目的是,今日在长信殿被延国皇戚的轻视和诋毁。
她何曾受过这些侮辱,在姜国,她也是被人万千娇宠着长大的公主。
想家这一瞬间,她终是克制不住,红了眼眶。
不能哭。
虞馥忍住鼻腔酸意,指尖泛白。
亲近之人都不在身旁,哭是没有用的。
沈离疾看着耷拉下小脑袋的公主,粉颈边碎发柔软无助地垂落着,屏气无声,也不说话,看起来可怜兮兮。
两世夫妻,他见过她生闷气的时候,见过她隐忍的模样。
他明白她今日受了委屈。
沈离疾腰身再往下低了低,额尖快要抵上她的头,声音放轻,“做朕的皇后,以后宫中无人敢为难你。”
虞馥微怔,下意识抬起眼皮,对上了他深沉似海的幽眸。
如他所说,成为皇后确实能让她在延国宫中立足。
譬如亲王妃等皇亲的刁难,会因此变得毫无攻击力。日后太后再召她去长信殿,她也不必那般谨小慎微。深宫多险恶,她的生命安危也能得到切实的保障。
而对于她自己,哪怕是能忍自安地和亲,也做好了牺牲自我、忍耐在异国受歧视的准备。可身为公主,压抑的心底依然存有骄傲。别人眼中高贵如四妃的位置,在她这里,妃亦是妾。
但在封后的事情上,虞馥还一些自己的思量和疑虑,她敛了敛心神,问出了心中沉淀已久的疑惑,“陛下为何选择了我?”
她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晰和理智,来分析现状。
他为什么偏偏立她为后,还是在悠悠众口和太后不赞成的情况之下。
如果说和亲是为冲喜,可冲喜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她正色,等待回答,但沈离疾只是静静凝睇着她,久久不语。
他本身就自带冷肃的气场,不说话时也叫人颇感威压。
片刻时间却觉漫漫而长,他的沉默也让虞馥犹豫起来,语气略谨慎,“臣妾、臣妾的意思是……”
在他的面前,她还是有些胆怯的。
“朕想做,便做了。”沈离疾缓缓直起身,向后撤了一步,他低眸,长长的鸦睫掩垂着,藏起了心意,“这需要理由?”
虞馥噎了噎。
皇帝的意愿,自然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她仰起头看他,黛眉微颦,似有纠结。半晌,她斟酌着想要开口:“可,”
沈离疾蓦地叹了声气。
虞馥止住了音,下一刻,就看到,他身形晃了晃,掌心抚上胸口,攥起衣襟,劲腕上微显露出青色血管。
他开始缓声咳嗽,面色病色般苍白,丹凤眼尾却渐染一抹淡淡的酡红。
虞馥心中一慌,是疾症发作了吗?
她紧忙走到他身前,抬了抬手,又不知该扶哪里,该碰哪处。
沈离疾脚步踉跄了一下,带着身体不稳地倾斜向她。
虞馥只得张开肩,两只手都拥抱他,嗓音颤抖着,语气无措,“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沈离疾就势搂住她的背,额头靠在她的颈窝处,低喘了口气,“朕无碍。”
但语气很是虚弱。
虞馥想起沈离疾病弱的体质,顿时有些着急了,扶抱着他走向罗汉床,“陛下先躺下歇息,我去唤李公公和司寇大人。”
她咬着唇瓣儿,小胳膊小腿用尽全力,想要移动起他这个高大的身躯,却无意间抓乱了他的衣袍。
所幸,沈离疾也不是真的压着她,大长腿动了动,配合着小公主走到床边,顺势将她也一道拉入了怀里坐下。
他手掌轻松钳握住她的纤腰,将人转了半圈,面对着面,不动声色地谈起了方才的事,“难处理的事情,朕会解决。”
“别多想,交给朕。”
虞馥软乎乎趴在他胸膛上,愣了愣,遂反应过来,抬起眉。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轻轻滚动着的喉结,衣襟松散处,脖颈玉砌修长,锁骨白净如雪。
几分清冽的药香萦绕在她鼻息间。
如此近亲密的距离,弄得她恍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