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苦笑:“兆廷自是想过些法子的,那些人一看这边有了准备,就消停了几日。但是,我们请的官兵一走,他们就又冒出来了。我们总不能天天央着人来帮忙啊……”
天香想想也是替刘倩为难,李兆廷位卑言轻,薪俸微薄,那丞相府也确实太大了些,没有百十个人根本看守不住。
“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啊……”天香想了想,那欲仙早晚是个弃子,此时也不用在这些小事上强压他一头,“这样,那丞相府邸你让乌鸦嘴上书请我父皇收回吧。我记得我手里确实有处空院落,就在城南,三进三出,也不算是特别大。若是合适,你和那乌鸦嘴就收拾收拾,去那边住着吧。”
刘倩面上浮起喜色,忙起身谢过天香,又有些赧然道:“三进三出还是大了些……现在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太大了,空荡荡的住着不安生,下人维护起来也艰难。”
天香知道这是托词,实际还是担心租金的问题,但她也不好太大度反而伤了李刘二人的自尊,便遣桃儿去寻冯素贞。前阵子丞相拍卖时,自己在京畿的大肆买买买都是由单世文出面协商,冯素贞做的决策,想必她对自己名下的财产更清楚些。
杏儿插嘴道:“李夫人不用急啊,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多了少爷小姐,这府里自然就热闹起来了。”
刘倩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隐隐有些向往,又有些尴尬,只能笑道:“这,还早着呢……”
天香有些心疼刘倩,她经历前生,心知这李兆廷刘倩夫妇此时怕是连圆房都不曾,又哪里来的孩子呢?
前生,刘倩至死也不曾和李兆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而李兆廷却是活得好好的,娶妻纳妾,生儿育女。
心念于此,天香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温柔晓事的李襄来。
她的头脑蓦然变成了一团纷乱。
眼前闪过些凌乱的光影,秋香色的天空,穿着青色襦裙、梳着妇人头的冯素贞,一丝丝银光乍现,一缕缕水烟缭绕。
她的喉间倏忽间泛起了苦涩的味道,令她有些隐隐作呕,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
杏儿最先现了天香的不对头,惊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天香!”一声惊呼犹如一道惊雷入耳,劈开了天香耳畔的杂音,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搅碎了她眼前的乱象。
冯素贞带着一身寒气儿到了她面前,忧虑道:“你这是怎么了?”她微凉的掌心摸了摸天香汗津津的额头,让她灵台稍稍清明了些许。
天香忙撑住头,喝了半盏茶入腹,好歹压住了那不适的干呕。她转过头,用湿漉漉的眼朦胧看清了冯素贞清隽的面庞,心里蓦地涌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想吐……”
冯素贞的眉凝了起来,拉过天香的手腕替她把脉。
一旁的杏儿“啊”了一声,吓得一屋子人都抬头看她,却见她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眼神闪烁。
众人惊疑。
另一边的庄嬷嬷忽地身形一晃,定定地盯着天香的手腕,目露期待。
这样一来,就连刘倩也感受到了什么,紧张起来。
除了桃儿一脸懵懂,其他人都是屏气凝神地等着冯素贞的号脉结果。
冯素贞忽然感受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和天香身上,一时间倍感压力,她轻咳一声,松手站起身来:“没什么问题,恐怕是午膳吃得多了些,积了食吧……公主近日饮食清淡些,千万不要喝酒了。”
话音落下,她听到了三声略带失望的叹息。
庄嬷嬷若无其事地念起经来:“……少食多餐,不变肥猪……”
冯素贞无奈苦笑,低头去看天香,却现天香正抬眼看着她,面上也是一片苦涩。
冯素贞一怔。
沉默间,桃儿捧着一盒子房契出声打破了宁静:“公主、驸马,咱们是不是要看房契?”
最终,刘倩挑中了城北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天香象征性地收了些赁金。
冯素贞回到吏部司值的第一日,分外热闹,往日总是在承天门下车的她今日在一里地外就听到马夫嚷嚷说走不动了。
她只得从马车里探出头去,远远地看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
她吃了一惊,从马车上跳下来,向一旁的禁军卫士打探道:“这是哪里来的杂戏班子?”
那卫士有气无力地答应道:“是欲仙丞相的手下来领封官儿的。”
冯素贞默然。
她费力地穿过数百个江湖人士,终于挤到了承天门下,出示腰牌进了吏部,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吏部尚书。
“冯侍郎你来得正好,来,帮我把这些官印拿去,给外面那些泥腿子!”
冯素贞一脸莫名:“尚书大人,我主管考功司,这印的事应该是文选司的郎中负责吧?”她眼尖地在人群中瞧见了那郎中,忙指道:“你看那不是?”
吏部尚书满脸晦气:“那几个九品小官儿,非要闹着让我去给他们颁官印……笑话,就连顺天府的九品官印我都没经过手……这地方上的九品虚职哪里值得我去印!”他气得糊涂,倒是没留意自己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把冯素贞也包了进去。
冯素贞顿觉好笑,这尚书嫌弃他们是假,不屑为欲仙帮的人驱使才是真。她笑吟吟道:“好好好,属下知道了,我去给他们吧。”她虽不是吏部天官,但好歹有天家贵婿的身份在,也算是镇得住场面。
果然,一听说来人是当朝驸马,方才一直吵吵嚷嚷要吏部尚书出来给他们舵主颁印的帮众一时消停了下来,却多了不少耳语的声音。
“格老子的,就是他,之前和咱们帮主竞买丞相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