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那把价值上千两银子的紫砂壶,重重的砸在了门框上,而后碎落一地。
严绍庭已然是侧过身子,从原本的位置上挪开。
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水,面对着愤怒不已、暴跳如雷的严世蕃。
“够了!”
坐在那张蒙着白虎皮椅子上的严嵩,终于是抬脚跺地,冲着严世蕃喊了一声。
严世蕃瞪大双眼,张着嘴,但却没有喊出话,愤愤的喘息了几下后,才默默的闭上嘴。
严嵩长叹一声:“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陛下要的就是朝堂平稳,国库、内帑充盈。”
严世蕃这才愤懑道:“这些年,我严家何曾短过内帑的钱了?”
严嵩摇着头:“去年国家亏空八百多万两,你严世蕃现在还能为陛下填上这个窟窿吗?”
说完之后,严嵩深深的看了严世蕃一眼。
过去不少年里,随着自己年纪大了,严世蕃确实在内阁帮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可这些年下来,这个原本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已经和自己一开始的设想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严嵩哀叹道:“眼下南直隶、浙江增产丝绸行销海外的事情,每年增产五十万匹,提价二十两出售,每岁朝廷就能得银千万两。
如此,才能堪堪填补上朝廷的亏空。
若是让你和下面那些人去做,这千万两银子,你严世蕃又能拿多少给陛下交差?”
道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严世蕃自然也明白老爷子这样说是指什么,紧闭着嘴显得有些哑口无言。
严绍庭开口道:“让张居正去东南,他们就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打马虎眼,因为他们知道有我们严家在盯着。只要张居正或是他背后的徐阶、高拱等人敢贪墨半分,我严家就能趁机将他们撕碎。”
老爷子说话,严世蕃自然不敢反驳。
可此时严绍庭开口,严世蕃的火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严世蕃冷哼道:“便是如此,难道你敢保证,他张居正去了东南,就不会借机将我严家在下面的人办了?”
要是张居正真敢这样做,自己倒是要谢谢他了。
严绍庭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声,开口道:“有胡宗宪这个浙直总督在,只要下面人不曾阳奉阴违,他张居正就没有机会插手地方官府。”
();() 严世蕃仍是不服输:“那这功劳……”
“这件事,是爷爷提出来的。”严绍庭双眼瞄着严世蕃,淡淡说道:“办好了,我严家自有一份功劳在。若是办砸了,那就是张居正他不行。”
严世蕃冷哼一声,不再看这个将他所有爱妾都弄走的逆子,转而看向靠在虎皮椅上的老爷子。
“爹,您老也是这样想的?”
严嵩抬眼看向严世蕃。
严绍庭在一旁说道:“父亲,严家要为将来做打算了。”
严世蕃见此情形,胸膛猛烈的起伏了几下,然后呵呵的笑了两声。
随后,他朝着老爷子躬身颔首:“爹,既然如今陛下要儿子在工部好生当差,往后这逆子在您身边随侍,您老有什么差事,就让他去办吧。”
说完,严世蕃握紧双拳,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后,严世蕃站在清理过积雪后显得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回头看向紧闭着屋门。
他的眼底闪过几道寒芒。
在他的心中,有一股遭受背叛了的感觉正在滋生着。
严世蕃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着:“既然如此,老子就让张居正什么差事都办不成!”
丢下一句话,严世蕃这才重重一挥袖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