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计较定了,袁宪正要携那降卒尸去料理,孰想迎面与孔厚、祝永清两个相撞。原来祝永清吃了丹药转好,正与孔厚要去中军帐内商议守阵的事,以此撞见。孔厚忙问何缘故,袁宪笑道:“原来这个来下战书的,却是我四哥的部卒。既已投降贼人,如何放他回去,依军法合当该死。”孔厚惊道:“便是如此,也不当擅动刑罚,不教主帅知道。”李东保忙道:“孔大夫不知,这厮想是受贼人分付,却才正要行凶,幸得袁将军救护。”孔厚那里信他,却见手里那书信,地上匣子微露一颗羊头,心中猜忌。祝永清本畏吴天鹗等,忙教孔厚走了。天鹗见状,对东保道:“我知这孔厚曾救过你的性命,然观他此番已起疑心,若教觉了,说与张叔夜、云天彪知道,与我们无益。”东保道:“自古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全由做主。”正是:
只因正气寻因果,偏就惹出大虫来。
二日后,陈明远领军早下山来,官军如约亦至。众女将都穿戴齐了,领八千女兵,待酉牌二刻一到,一齐杀出。笋冠仙见来打阵,驾起云去,又作起法来。马陵泊阵中轰雷枪董浩亦作法相护。不想二人法力相差甚远,斗不多时,董浩已是不敌,吐血坠马。笋冠仙大喜,不防蓦地一铅子正中右肩,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原来姚雨汐素知笋冠仙修为甚高,董浩非其对手,故将取胜之机全在闫言的火炮之上。闫言自造了一精细炮膛,炮口五寸宽长,威力虽比不得一般火炮,相去却甚远。然若非笋冠仙无备,那铅子又怎近得?故董浩不顾险情,斗法为假,暗算为真。然虽董浩负伤在身,能以弱敌强,伤了笋冠仙这等人物,亦算侥幸了。
不说众军救董浩回山,一干女将已然冲阵而去。张仲熊先来拦,鲁琳、付晓齐上前截住,转灯般厮杀。众女将打阵前已议定了,但遇守阵将领,以二敌一,不必纠缠,破阵为上,斩将为下。余者虽过,鲁、付二将又如何是张仲熊敌手?斗有多时,但见征尘影里,仲熊刀光起出,鲁琳尸落马。付晓此时本可逃遁,争奈袍泽身亡,愤恨已及,挺着那条枪,与仲熊死战不退,却终是不敌。可叹一对能战佳人,双双香消玉殒亡于仲熊刀下。
官军二层主将邓宗弼,见众女闯阵,手舞双剑当道迎敌。苏一凡大喝一声,当先敌住,王子怡恐不是邓宗弼对手,亦来相帮。余将仍绕阵而过,直奔垓心。苏、王二人见大队已过,双枪齐攒,邓宗弼双剑隔住。看官听说,这邓宗弼武艺,本非比寻常,当年大战梁山五虎将秦明、呼延灼之时,亦皆占上风,何况区区二女流?两边恶战到四十合之上,只听宗弼虎吼声处,宝剑落下,已将苏一凡砍翻。王子怡见势不好,急奔走寻队,怎奈前队去的远了。宗弼一声令下,众官军乱箭齐。可怜王子怡进退无路,连人带马身中数箭而倒。看官莫悲,那四将阵亡之际,正是众女将鏖战之时哩。
且言前面一众女将已到了第三层,戴畅却负了伤。张应雷手提铜刘着地卷来,于娇、赵贝复使出一般手段,双敌张应雷。三个正还未见分际,只听一声弦响,于娇臂膀中箭。却是李宗汤从后军赶来,施放冷箭。赵贝吃这一惊,被应雷一刘劈下马去。原来孔厚在将台上见马陵泊的军马丝毫未曾折了锐气,忙把红幡一招,令后军全力拒敌。季晓宇、尹柔雨见于娇负伤、赵贝身亡,齐转来交战。应雷武艺,原非绝顶,战三人不得,抽身急退。三女将又见官军后队杀上前来,都教小心迎敌。庞毅已与金成英、韦扬隐、李宗汤、王进会合,协力来阻众女将。
那时节,李宗汤独战郝郡楠、晁晶二人,斗无数合,卖个破绽,纵身一跃,将晁晶一刀砍倒在地。李宗汤转身提刀步斗,郝郡楠却从袍下取过一把小弩弓,上有银针,觑着宗汤射去。宗汤不曾防备,正中左眼,大叫一声,弃了刀,翻身便倒。那弩弓却是郝郡楠托李磊打造,正配着银针使用。这壁厢韦扬隐与段雯斗不上十合,手里那条龙舌枪神出鬼没,段雯遮拦不住,吃韦扬隐手起一枪,刺中前额,搠死在地下。却见李宗汤模样,急来搭救。郝郡楠方从右臂护腕上取银针在弩上,扬隐已到,将枪戳来,早有冯子娜、邵竹影双枪架住。郡楠再把银针射去,扬隐见那银针细小难见,弃马而走。金成英亦已赶到,郡楠正要叫冯、邵二人退走时,二女吃金成英、韦扬隐二人逼住,脱身不得。郡楠连声叫苦,不及射针去,扬隐先顺送一枪,把邵竹影结果了性命。冯子娜与金成英战约十数合,见竹影身死,韦扬隐拢来,心中慌乱,亦被成英戳杀。二将也顾不得郝郡楠,就去救李宗汤回军。
当时明光阵中已然大乱,原来季晓宇等人乘官军合力死守时,率队从两侧抄去,杀入中央守备两队里。祝万年当先吃于娇、赵梓晗、张妮、巩莎莉四女围住,孔厚见他独木难支,急教西山四将帮衬。熊铎大笑道:“你两个将死之人,帮也无用。”孔厚见说,惊的目瞪口呆,罔知所措。吴天鹗见这边尹柔雨、李明、陈孟、刘怡岑亦领兵至,分付西山三将,假意斗敌。独有季晓宇一骑,直冲到中央将台下。孔厚心慌,正欲逃命时,季晓宇就马上飞身一跃,跳到台上,自思道:“陈哥哥共雨菲只教活捉这厮,想俺们姐妹死伤无数,解他回去,惟恐放了,如何与她们雪恨?”狠狠一枪,把孔厚从后背直透前胸。可怜半生圣人后,也作南柯梦里人,有诗为证:
徒负平生岐黄卷,悬壶半世惹兵机。
如何离焰明光处,焚尽青囊不自医。
季晓宇既除孔厚,下台上马,大叫一声:“姐妹们退!”西山四将见孔厚死了,暗喜不已。祝万年正吃四女将围紧,脱身不得。赵梓晗就背后取过飞刀,标向万年。万年急忙躲闪,暗道:“真个是双拳难敌四手,贼婆娘恁地可恶!”不期于娇一戟已到,刺中腰胯。万年大叫一声,待要挣扎时,巩莎莉一枪又到,戳着后背。赵梓晗赶上,一枪搠着心窝。张妮飞马而来,怒吼一声,一刀砍飞头颅。四个人,两条枪,一条戟,一把刀,这般教祝万年如何万年,正是:
升极落马数常奇,离焰光中胆气稀。
魂梦乡关殊万里,独龙冈上正戚戚。
那边尹柔雨四个待撇了西山四将便走,吴天鹗分付道:“是此时也,休放过!”却撞见那队里于娇身影,急叫道:“正是天赐我便,杀兄仇人也来破阵!”弃了尹柔雨四个,领三兄弟径抢于娇。尹柔雨四个大惊,忙退时,不期祝永清从阵后赶到,取了弓箭,飕地射去,正中刘怡岑,怡岑应声而倒。原来笋冠仙本不教祝永清守阵,为他旧疾愈可,只要同去,陈希真忧这女婿,只令在后面压阵。
却言吴天鹗四个紧追于娇不舍,赵梓晗望见了,取过余下四口飞刀,觑四将较亲,马上回身飞将来。曾虺当先被一飞刀伤了战马,摔将下来。袁宪急舞团牌遮护。吴天鹗也把大刀一隔,那飞刀正打在刀口上。惟熊铎步行的慢,吃飞刀割开右臂皮肤,使锤不动。后面尹柔雨三人赶上,各使动银枪,天鹗、袁宪急护熊铎、曾虺。众女避过西山四个去了,天鹗咬碎钢牙,又觉可惜。祝永清见四个模样,心内窃喜。
众女将已把离焰明光阵搅得七零八落,都拣路望阵外奔走。张仲熊、邓宗弼、张应雷、庞毅、王进五将那里肯放。于娇见赶得紧,情知一众姐妹都不是对手,又思己已负伤,恐牵累了,忽地勒马而回,望五将杀来。只看于娇把手一晃,喝声:“着!”五将急勒马躲闪,却不见一物。邓宗弼、张应雷大怒,纵马近前。于娇勉强撑持数合,已是不敌,却看自家人马时,已去的远了,方才满意,轻笑一声:“岂能死于你这伙鸟人手里!”说罢,竟调转戟头,望咽喉一刺,仰身栽于马下。有四句诗,专叹于娇:
当年曾语宛天马,万里烟云誓扫清。
肝胆照人识夜玉,明光阵中证光明。
马陵泊阵上已接着众女将,只有季晓宇、郝郡楠、尹柔雨、赵梓晗、张妮、李明、陈孟、巩莎莉、张媛、黄琳雅、张荣十一人存活,戴畅负重伤已故。八千女兵止剩二千有余,中伤者不计其数。后人有诗感十二女将道:
钟吾寨送长舟去,遗迹无声待人还。
红缨枪破明光阵,银合马踏鬼门关。
巾帼旧梦青史点,女杰遗风后世端。
捐躯魂浩归何处,赤血依然洒千山。
陈明远便教闫言放炮,将离焰明光阵中残存的军马尽数轰灭,直驱大军掩杀过去,着人收尸。张叔夜见明光阵已破,急令退军。那李宗汤因被郝郡楠一针射中左目,透的又深,且孔厚已死,救治不及,负痛而死。韦扬隐怒气于心,没奈何,只得携了尸身退走。正是:
往日雕翎随手去,今朝芒刺顾君侯。
替天岂是真荒谬,有目无珠也便休。
单说那笋冠仙,因见三条计策都已被破,回营又恐颜面无存,只得驾云而走。行数十里,迎面而来一人,头戴星冠,身披鹤氅,长髯广颊,碧眼方瞳,听他高声叫道:“笋冠仙那里去?”笋冠仙见了,急道:“罗澄道兄,不在汝二仙山修行,却来当吾道做甚?”罗真人笑道:“刘永锡,汝有违天命,乱动杀伐之心,戕害生灵无数。今大限已至,欲逃何处?”笋冠仙大怒,正待动手时,只见罗真人将手中拂尘一挥,忽地闪出一条绳索,先把来绑了。笋冠仙见挣脱不得,忙道:“罗澄,吾素来与汝无甚冤仇,何故这般!”罗真人道:“既行前因,何惧后果?早知如此,何必到彼为奸人所欺,以致大动干戈,坏你一世修行?若非传吾弟子法术时,他们已吃你用缩地术拿了。”遂念动真言咒语,望着笋冠仙一指,去泥丸宫上将符印压住他元神,又把手一招,唤过两个黄巾力士,教押笋冠仙去马陵泊。正是:
机关算尽,终成末路;大局了讫,怎堪回。
正是:
一世修行皆断送,半生道德枉东流。
毕竟笋冠仙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九员罡煞:王子怡、赵贝、晁晶、段雯、邵竹影、冯子娜、刘怡岑、于娇、戴畅。
折了三员曜宿:鲁琳、付晓、苏一凡。
折了四员雷将:苟桓、孔厚、祝万年、李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