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则焘手中的调查队这几年招摇过市,把洋人和流党都得罪了个遍,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随时随地、无时无刻。
因此,当他觉怀里女戏子的杀意的时候,几乎在刀从女人袖口露出寒光的同时,就伸手攥住了女人的双手。
刀尖在他瞳孔几寸处险伶伶地停住。
女人还在他身上坐着,前一秒还活色生香的场景,霎时跳转。女人为这一下用尽了全力,面目狰狞,恨不得把他剖拆入腹。
变故不过一瞬间。
顾还亭即刻起身来——
不论是党派纷争还是私人恩仇,他都得救裴则焘。除此之外,他倾向于留这女人一命。
裴则焘身侧的保镖到这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
他们调查局长经验老道,虽然年纪不轻了,也还不至于输给一个女戏子。
连顾还亭都没来得及插手,那把刀就已经在男女悬殊的力量差之下,捅进了女人的心窝。血液溅出来,流了裴局长一手,他仍没松懈下来,直到把那刀都埋没进血肉之中,他才狠狠地把女人将死未死的尸体一甩。
那群保镖不肯松懈,生怕还有后手,已经围在裴则焘身侧,形成保护的阵势。
顾还亭看这架势,即刻就明白了,下意识猛地回头看向何楚卿:“焉裁!”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觉察到身边的杀意。他身后原本上茶的小厮已经甩了茶盘,攥着手枪上前来。
这阵仗不是奔着司令去的。
但这样的距离和角度之下,若要杀裴则焘,就要先杀了恰到好处挡在裴局长身前的顾还亭。
虹海当下的节骨眼,就是杨德晖都不敢动顾还亭。
但谁知道这伙人怎么想?
顾还亭经年的经验,让他在这一秒时就已经提前想好了怎么做才能保自己一命。
“嘭!”地一声。
迎面的小厮应声倒下。
薛麟述攥着枪,及时赶过来一枪撂倒了他。年轻的兵比自己被人拿枪指着还要慌张,额头已经零星渗出点汗。
这一枪过后,紧接着又是一枪!
这枪再不是顾司令手下的兵打出来的了。
顾还亭不必回头,就已经觉察到身后裴则焘旁边围的人已经身先士卒地为局长挡下了这来势汹汹的杀意。
他心底里没有一刻不挂念着何楚卿,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也鬼使神差地早就留意到何楚卿按照他的意思带着何辰裕躲了起来。
司令只迅扯了一把薛麟述,两人动作果断地两步藏匿在了石柱后。
达官显贵们原本和裴则焘一样,左拥右抱丑态百出,还对突的这一场蓄意谋杀一无所觉。
枪声一出,才霎时乱了手脚。
不管是调情的还是看戏的,都叫着站起身来。管他是椅子还是桌子,寻得到个物件就慌忙躲下。
台上正在唱的戏子手足无措,一时不晓得往哪里逃才好,最终吓得蹲下来抱住头。胡琴师傅倒是敬业,即便听到了枪声,也一直遵循着老祖宗的规矩,不肯停下。
何辰裕被何楚卿搂在怀里,他们一时间也只得找了个已经被人撞倒了的桌子做掩体。
小戏子出神地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这胡琴师傅请来。他们红雨楼就缺这样的人。
何楚卿正护着弟弟,又知道俞悼河已经接走了岳先生。
方才躲避太匆忙,他只看见顾还亭和薛麟述在一起,好在没有受伤。
眼下,埋伏的人眼见着翠烟的计划失败,一个个都冒出了头。
二楼凭栏的小厮有三人,其中两个还是葛存肖的家丁。一楼有两个侍应拿着枪,是为这场堂会临时请来的人。
顾还亭身边时刻带着起码一个班的警卫团。
这些兵训练有素,不会将战况拖太久。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是这么专心致志地针对裴则焘,八成是流党。
只见裴则焘已经在众多人的围护下也躲了起来。他用已经中弹的那人当护盾,枪林弹雨下,愣是一根汗毛都没沾到。
何楚卿不禁要为那些人感到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