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卿定了定心,坚定地看着他道:“你会,师长。”
但他却真切地从师长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那像是一种别样的逃避。师长心软了,却没打算手软。
“你得承认,焉裁。”顾还亭道:“你是运气好,所以一直到最后才碰到季长风。但你不能只拿着运气上战场。”
师长的手指在沙上敲了敲,像是在犹豫,片刻后又说:“如果我告诉你,赵松这个人我会留下——”
何楚卿瞪大了眼睛,脱口抢道:“为什么?!”
顾还亭说:“因为他会为我所用,不论他是为了什么。何楚卿,你该扪心自问,真的愿意完全为我所支配吗?”
何楚卿的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季长风说的有道理。他这样的人,的确绝不可能规规矩矩地听命于人。即使他现在把所有好话,所有衷肠都对师长吐尽,也证明不了任何事情。
日后万一事窗东,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何楚卿第一次无师自通地明白话语的重量,就是在这一刻。他品出空头支票会让期待落空,而他看着师长的眼睛,知道自己不想表没有意义的忠心。
他只说:“我会事事以你为先,师长。”
半秒的拉锯战,简直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顾还亭抬手撑住下颌,像是在思考,半晌才道:“你这话。。。”
何楚卿知道就在几句话之间,便能定下他的去处。
顾还亭玩味地放轻了语气:“还算过关。”
何楚卿惊愕地抬头,现师长用手挡住的是嘴边一丝笑意。
就这么,何楚卿如愿以偿地进了警卫团1营17连。
17连共有三个排,每排四个班。周庸浣如愿以偿从选拔中脱颖而出,照旧坐稳了连长的位子。而何楚卿所在的一排,排长倒是他的新仇季长风。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一时竟说不上是惊吓还是尴尬多一些。
季长风越过他去认人:“郁瞰之、赵松、陶涸,你们分别是三个班的班长?”说完,他语重心长地捏了捏郁瞰之的肩膀,眼睛却看着的是队伍末尾的两个小孩,“拖家带口,你有的忙了。”
这笔账,何楚卿又算在了跃跃欲试的祈兴身上。
虽然如今豫军和西北军尚在僵持,但战局瞬息而变,甚至不在一朝一夕。届时,何楚卿和祈兴又要另做一番安排,也是难事。
如今,既然何楚卿已经能够胜任警卫团的工作,而警卫团又算在师长眼皮子底下,已经是最好的去处。因此,原本说让祈兴跟在何楚卿身边,其实也同入了编没两样。
警卫团的工作在现阶段主要还是站岗。休说17连,整个1营的工作都或多或少围着师部转,而17连更是时刻伴随师长左右,从镇守师部到随着师长东奔西走,哪里都少不了。
领了军装之后,祈兴也正经了不少,原先在师部院子里怎么站都站不直的军姿,到师部大门口倒是能站的一丝不苟。
虽然选拔已过,但何楚卿却半点没懈怠,没有工作时候仍是同祈兴在师部院子里听徐熊的训。
既然进了警卫团,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兵。吃的是大锅饭,睡得是营地的大通铺。一张大床上躺了十个人,单拎出来哪个,鼾声都足以震天响。
何楚卿什么日子没过过?适应了两晚,他晚上照旧睡得香甜,半点没注意到祈兴的兴头一日不比一日。
这天晚上何楚卿从久违的梦魇中惊醒了。
距离他杀人过了快半个月,他的胆子已经大到能在梦里啪啪扇那索命鬼巴掌。何楚卿倍感晦气,一个翻身,才觉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大半。
祈兴早不知道何时溜走了。
他和祈兴入伍以来,日子算苦忧参半。他们这个年纪待在17连,受人点戳是意料之中。再加上都懒得合班里那帮中年男人的群,一点排挤就更甚。
不过何楚卿明白,也不是谁非要挑刺不可,无非是一帮兵痞子拿他俩小孩当了消遣,平时两厢互不搭理也就够了。
果不其然,他找到祈兴的时候,祈兴正蹲在院子里抹眼泪。
虽然两人从进了军营就一直在一起待着,但祈兴并不在何楚卿的关注范围之内,还多少算个拖油瓶。好歹也是被人一口一个“哥”喊着的,何楚卿有点窘迫,自觉蹲在他旁边,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