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知晓很难混过白栖岭的责难,但她亦不想出卖霍言山。她对白栖岭和霍言山均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的事不干她的事,这点她拎得清。想起白栖岭喜欢别人服软,逼着自己哭了起来。她看起来吓坏了,站在那抽泣。他站在她面前,那姿态像狂怒的大人训斥了一个小童。
獬鹰在外面听到里头的动静,心道这一天可真热闹。哼将脑子蠢直,不懂就问:“白二爷怎么不杀了她?她串通…”
獬鹰看他一眼:“二爷自有二爷的道理,你揣度什么?你看她那样,像是知道自己卷进了什么吗?”
“像。”哈将在一边道:“跟了她这么多日子,这丫头精着呢!但她又有一点好玩,像我自家妹妹,让我杀她我不忍心。反正我不动手。”
“你去问二爷晚膳用什么。”獬鹰示意哼将去,他琢磨着里头闹完了,主子累了,也该吃点东西了。
“我不去。”哼将浓眉一立,粗嗓门一开:“你当我傻?这时候去要挨骂!”
果然,獬鹰敲门,被白栖岭丢了个杯子到门上,他撇撇嘴,站在那不动。
“多吓人啊。”花儿一边哭一边说:“动辄就掐人脖子、别人脸,连贴身家丁你都要丢杯子。”言罢啜泣一声,用衣袖捂着脸。
白栖岭瞪她一眼,手指在她脑门狠狠点:“我告诉你,看你可怜留你条命!就你干那些事早死八百回了!”
“我干什么了我就死八百回!我天天伺候您给您当狗腿子当耳朵,在码头上挨饿受冻探听消息…”
“住嘴。”
白栖岭衣袖一甩,坐回塌上。扫视她一眼:个子不及他胸膛、脸色蜡黄、细胳膊细腿,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扮个小书童勉强说得过。门管家说为他寻一个,他偏觉得她合适。
“良清这趟,一百文一日。”白栖岭端起茶托掀开茶盖吹了口,啜了口茶。花儿知晓他快喊送客了,但她要事还没办完。于是小心翼翼凑上前去,哽咽道:“去,只是那霍灵山是给十两银子都没人爱去的地界啊!”她抽抽嗒嗒道:“您看一日半吊钱成么?奴才家里还有个老阿婆…半吊钱为您拼个命也值了…”
“换人。”
“两白文!两白文!”花儿跪到他面前,抱住他腿,仰起头看他,伸出两根细细的手指:“两白文。”
白栖岭看惯了她蹬鼻子上脸,这小耗子逮着空子就往自己的耗子洞里藏吃食,旁人饿得两眼昏花,她的耗子洞怕是早已满当当了!这会儿还与他哭诉:“二爷,不瞒您说,您瞧见了吗?明儿就是小年啦!小年,哪个人没有衣裳?奴才,奴才没有,奴才阿婆也没有。您善心,每日多给一百文,就当给奴才扯块布,成吗?”
“上次赏你的衣服你给叫花子穿了是吧?”白栖岭问。
“得有换洗的…”
白栖岭哼一声,花儿见机又说道:“我要您穿的那种大氅,这鬼天气里不冻脖子不冻手的!”花儿支起脖子给白栖岭看,细细一个脖子冻得通红,他一只手就能掐过来。
獬鹰在门外替她捏把汗:白栖岭脾气怪,他可以赏你,但你不能追着要。他管这种事叫要饭。依他的话讲,白府不留那要饭的人,看着没有气节。
可这花儿又实在是可怜,就连獬鹰都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要说这世道可怜人很多,但獬鹰不与他们相识,就觉着与自己无关;花儿这样一张嘴口吐莲花的可怜人,倒是不多。獬鹰想:没了这么个人,得少多少乐子。
“獬鹰,把她扔出去。”白栖岭顶烦跟他哭穷的人,让獬鹰把她扔出去。
“我自己走!”花儿料定这买卖是她的,又跟白栖岭耍起了横:“那霍灵山本来就是要命的地儿,一百文就是打叫花子!我人虽穷,但不是叫花子!没有二白文,我不去!”……
“我自己走!”花儿料定这买卖是她的,又跟白栖岭耍起了横:“那霍灵山本来就是要命的地儿,一百文就是打叫花子!我人虽穷,但不是叫花子!没有二白文,我不去!”
说完转身就向门外冲。
她来了白府几次,每次都走闹着走正门,走着走着竟走习惯了。当着白栖岭的面往正门方向跑。
“站住!”跟在身后的白栖岭喝住她:“你往哪走呢?”
獬鹰这下替自己捏了把汗,上前一步:“花儿姑娘,这边请。”
“我不走角门,我偏要走正门。我打正门进来的,就要从正门出去!”她有意气白栖岭。好你个白老二,你说让人跟你去卖命别人就要跟你去卖命、你说要给一百文就给一百文,我偏不。
花儿自觉摸透了白栖岭脾气,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了。白栖岭呢,冷笑一声,对獬鹰说:“从角门给我扔出去!当我白府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想走正门?”
獬鹰不敢抗命,上前一步扛起花儿,走了许久才到角门,开了门,将她放在地上:“你别怪我,二爷让我扔,我没扔。我放的。”
花儿站在那拍自己衣袖上沾的灰,宽慰自己道: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日你要请我从那正门走。到那时你看我走不走!
花儿气哼哼往回走,心中也在忐忑,那白老二真要花1oo文找人,那可是有大把人愿意去的。万一因着自己的贪心失了这买卖,那岂不得不偿失?
罢了罢了,谁跟银子计较,一百就一百吧!转身回去拍门:“白二爷!白二爷!我找白二爷!”
獬鹰还候在那呢,看着她:“何事?花儿姑娘?”
“一百文就一百文。”
“二爷说:五十文也不用你。”
“我错了,二爷。”花儿扯着脖子喊:“二爷我错了,二爷!”那喊声带着哭腔,不比她打更好听多少。白栖岭在远处听见了,对哼将说:“你去,让她闭嘴。让獬鹰带她去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