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娅很心疼,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但姐妹俩在肢体上从来都是生疏的。
黎娅抬起的手又落下,只是冷硬地说:“跟上。”然后,率先迈开电梯。
黎舒拖着行李箱,低着头紧随其后,将箱子放到后备箱。
回去的路上,黎舒歪着身体,靠着车门,整个人垂头丧气,像是被抽去精气一样。
黎娅看后视镜时,忍不住偷瞄她几眼,见她如丧考妣的模样,既嫌弃,又心疼,蹩脚地安慰了一句:“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真以为家里死了人。爸就是嘴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娅心想,我最贱可能就是遗传了老爸的略知基因。
“但是,他心里肯定是爱我们的。”黎娅又说,“尤其对是你,从小到大就偏心!”
黎舒低声说:“我没哭。”
“还没哭?自己照照镜子。”
黎舒抬起手,惊觉脸上满是冰冷的泪水。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竟然一直在流眼泪。
可能确实被老爸的话扎伤了。
她闷闷地反驳:“爸怎么偏心我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嫉妒你!为了吸引爸的目光,我才……”
“你才怎么?”黎娅低低地问,用余光看着妹妹。
“我才那么乖巧听话的。”黎舒苦笑一下,她不敢置信一直受尽宠爱的姐姐,竟然觉得老爸偏心,还是更偏爱她?
真是可笑。
“爸明明从小到大,都更偏爱你。你看,还给你全款买房。”黎舒终于把心里的嫉妒都说了出来。
“原来,你一直觉得,那是对我的偏爱吗?”黎娅觉得匪夷所思,挑眉哂笑:“那不是爱,只是利用,把我当成工具罢了。小舒,爸爸对你的爱,是当成女儿的宠爱,对我的是什么呢?我不过是满足他对儿子的期待罢了。”
小时候,黎娅也曾一度为拥有特权沾沾自喜,她可以更加任性,可以更加调皮,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再稍大一点,她才发现“被当作儿子培养”有多离谱。淦,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她深深地无力,感觉自己被物化,是个纯纯的工具人。
这些老爸给他的特权,其实也是枷锁。所以,她有能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搬出来住。
这意味着,她做到了逃离父母的第一步。
再然后,是不让母亲时时刻刻围着她转悠,不让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就是想斩断和原生家庭过于紧密的链接,她想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想要努力去做自己。
黎舒惊讶地转过头,望着姐姐,惊讶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时失语。
从前,她经常不理解黎娅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她好奇怪,好分裂,好拉扯。
当听到她的阐述过后,忽然一下好像都通了,开始有些理解她。
原来,她也感觉自己不被爱吗?
黎舒觉得自己不被爱,所以才要拼命乖巧,努力去讨好;黎娅也觉得自己不被爱,认为自己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所以,你才成为不婚主义的吗?”黎舒没头没脑地问。
是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所以才导致她长成这样的性格的吗?
黎娅陷入沉默。
说实话,虽然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但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会成为不婚主义。
现在被黎舒一提问,她不由得开始想了想。然后轻声说:“虽然我很讨厌传宗接代的压力落到我身上,但我不婚,和这几乎没有关系。我不至于为了和爸赌气,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我就是不喜欢鸡毛蒜皮的婚姻。我觉得婚姻是反人性的,我没办法做到永远只爱一个人,我也忍受不了生育损伤,放弃不了事业,放弃不了自由……”
“那就好。”黎舒由衷地笑了。
这么久以来,黎娅恨不能在脑门上贴着“不婚主义”几个字,但是,黎舒从来都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姐姐的想法,也没有去理解和支持她。
但是,此时此刻,从今晚后,她都原因无条件地站在姐姐这一边。
给点时间吧,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每个人都做自己。
世界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一个人的个性了?
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是为了结婚?为了生子?为了满足繁殖的欲望,把生命延续下去?
黎舒不清楚,这是人生的终极哲学,她心中也没有答案。
现在,她只是觉得人生就是一场体验,用心感受每一天。不留恋过去,不展望未来,只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