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给你找条活路,爹和娘哭得更加厉害了。
大伯哭着说,我不好,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没有能耐,全家哭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招艺说了一声娘我去。孩子你说啥?我说我去。
我知道太监的家长啥样,我也想吃饱饭,我也想给咱家盖上大房子,叫爹娘过上好日子,全家能吃饱饭。全家人的粥都伴着眼泪一起吃。
第二天隔壁村的王大伯来领招艺走,父亲和大哥王招文送他走到村口,他回头望去。
他要记住王花屯儿,记住王花屯的一草一木他是要回来的,是要过上好日子的。
王招艺轻轻推开门,看到床上坐着的女人,他知道这就是他妈。
母亲也是满头花白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你是谁?愣住几秒钟,母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招艺过去抱住母亲也在哭,但是没有眼泪,没有声音。
母亲那种伤心的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声音颤抖。
王招艺突然也哭出了声音,那声音又细又尖,就好像小孩在哭。母亲哭得更加厉害,用手捶打的招艺的肩头。然后又用拳头捶打的自己的脑袋,继续狠劲的哭。
哭了好一阵儿,对王招艺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这么狠心没有给家里捎个信儿?
王招艺只是哭没有说话,哭过一阵儿,母亲就开始笑,边哭边笑,继续抱住招艺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招艺尽量控制自己奸细的声音对母亲说,娘你这些年身体还好吗?爹的身体还好吗?
母亲说我的身体还好,你爹他。母亲提到爹低下了头,什么都不说,继续掉下了眼泪。
王招艺好像什么都明白了,这回他没有哭声,只有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王招艺给娘讲了,这些年从进宫到今年。前些天被从皇宫撵出来的经过,讲的很简单,一点详细的地方都没有。
他更想知道的是家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更想知道的是大伯,大哥,二哥,弟弟,现在什么情况?父亲是怎么死的?
母亲告诉王招艺,你走之后,你父亲就一病不起。到了第二年,病情愈严重。请了几次郎中病没有医好。还花了不少钱,家里又欠下了一些外债。你爹临死前总说,小三儿,对不起小三儿。
你爹死后家里又卖掉了一亩地,才还清了你爹临死前欠下的外债。
这几年你大伯的货郎倒是当的挺好,家里全靠他维持,地根本就出不了多少钱。
你走的第四年,你大哥结婚了,结婚时没花什么钱,钱自然是你大伯出的,娶的也是本村的姑娘。
只是结婚了半年,你大哥你大嫂就分家另过了,他们没有要家里的二亩地。
继续给咱王家大地主当佃农,打短工,有两个孩子,大的六岁了,小的今年才三岁,过得也很苦。
最叫人操心的你二哥,按理说你二哥过去过继给你大伯,管你大伯叫爹,他应该给你大伯养老送终。跟你大伯当货郎一起挣钱,这些年也还可以。
不过当货郎在外面走惯了,也走野了,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心想去当兵。谁也拦不住,娘也拦不住,跟家里也闹僵了,跟你大伯也闹僵了。
不过他当兵走的时候,你大伯还是给他拿走了你大伯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你二哥走之后,你大伯也病了一场,这几年他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出去卖货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你小弟跟他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不好,总说他挣钱给你大哥结婚了,剩下的给你二哥拿走了,轮到他的时候已经不能挣钱了,现在就要指着他养老了。
你大伯让你小弟跟他二哥一样当货郎,你小弟不干,只想守着家里的二亩地。
他今年也二十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不过咱家穷,娘身体又不好,连个提媒的都没有,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给他娶媳妇儿。说着说着娘又流下了眼泪,低头不语。
王招艺听明白了,这个家过得跟自己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穷依然还是那么穷。只是父亲死了,兄弟几个都大了,开始过得分心了。
大哥成家分家另过,是因为无力养活这个家,有自己的小家,二哥当兵渺无音信。大伯的钱都花在大哥花在二哥身上。老四对这大伯养老,颇有怨言。
那我回来怎么办?当了十几年的太监,什么都不会,难道不又是一个等着养老的人吗?
王招艺说,老四现在不光要养你的老养大伯的老,可能还要养我的老了。
母亲说,你大伯并不在这儿。王招艺问,在哪儿?
自从你二哥走了之后,你小弟跟你大伯的子关系越来越不好,你大伯现在已经搬到村东头外的一个小土坯房去住了。
王招艺心里越不是滋味儿,老四不能给大伯养老,难道就能给我养老吗?大伯没有钱,我的钱又能花多长时间?
王招艺低头不语,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母亲说,你别想太多了,才回来,在家歇一歇吧,干明儿各,你去看看你大伯,再去看看你大哥大嫂,不管怎么说,咱王家现在是有后了。
王招艺听到这句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眼泪在眼圈里,一个劲的打转。
母亲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对王招艺说,别往心里去,娘说话有嘴无心。
母亲颤抖着拉过王招艺的手,泪水掉在他的手上,哭就是哭,除了哭母亲又能说什么呢?王招艺明白,母亲是善良的。
他会因为大哥有了儿子,王家有了后代而开心而笑,也会因为自己不能有后代而伤心的哭,这都是母亲善良的一种体现。
母亲对自己的伤心是对的,难道自己不应该对自己伤心吗?
自己的现状不可改变,只能适应这个家,只能在这孤独终老。
2o23年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