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外公說著話,目光卻投向她。
初夏微風,胡同樹影,不同於南京的細雨纏綿,此處稍顯著熱。北方的乾燥的熱。
姜橈難得把頭髮系成了一個低髻,裙擺仍是長的,半身旗袍,從腳踝一路開到膝蓋。她一見他瞧自己,抿起嘴唇笑著,裝著沒看見,往胡同另一邊看。
沈問埕就愛看她每次裝不在意的樣子,笑著,瞧著那漆紅大門外好久沒見的人。
第三十六章一花一葉
「發什麼愣呢?」姜橈身後的江文序摸了一下她的頭髮,見外頭那個稍顯眼熟的高瘦男人,自然而然地摟住了姜橈的肩。
姜橈被問啞巴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這隻大黃雀給忘了。
「這是哪個?」哥哥問。
姜橈無奈地叫了一聲「哥」。
江文序一笑,沒了剛和姜橈鬥嘴的清閒架勢,笑著看沈問埕的時候,輕聲問她:「老闆?」
姜橈沒否認,小聲嘀咕了一句:「現在不是了。」
他儼然企業負責人見面的樣子,算起來,江文序曾是兩家上市公司的創始人,對面的那個也一樣,只是比他投資的領域範圍廣。話說回來,也都有賠錢的時候,他第一次摔跟頭那兩年賠了投資人七十多個億,對面那個最落魄時賠得更多。
兩個千帆閱盡的人相視一笑。
沈問埕已走向他,江文序也鬆開妹妹,走下兩級台階,笑著先伸出手:「幸會。」
「久仰,幸會。」沈問埕和他頗正式地握了一下手。
「我總覺得咱們有機會認識,沒想到在這兒,」江文序不像沈問埕是知識技術取勝,從遊戲開發起家的,他最早做物流,什麼三教九流沒打過交道,最早搶生意的時候更是見過了人性最底色,看起來確實比沈問埕滄桑不少,「剛還問我妹,你比我小几歲。」
「沒幾歲。」沈問埕答。
「看著小不少,」江文序寒暄到半截,問了句外公,「您是要回去,還是再曬會兒太陽?」
外公拿拐杖指了指胡同外頭,說著「你們聊,你們聊」,笑呵呵走了。
兩個男人惺惺相惜,話一句接一句,從院門口到前廳圓茶几旁,江文序將他讓著落座,正問到他再創業的事兒,早就財富自由的人了,何必再折騰。沒等沈問埕答,他又笑著說,也理解,年紀也不大,想要的就是一次次創業成功的成就感。
沈問埕倒是認真說了句,社會發展快,創業有時候也是為了跟上時代。尤其對他這一開始就在網際網路行業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你怎麼不說話?」江文序看了一眼妹妹。
姜橈好笑,撐著下巴,看面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我又沒創業,有什麼好說的。」
江文序也笑:「我多餘了?」
這要不是他打岔,是不是剛就是一場久別重逢的擁抱了?
姜橈繼續撐著下巴看哥哥。
江文序英雄氣短,低頭一笑,利索起身,讓地方。他朝外走的時候,說了句:「晚上我叫了火鍋到家裡,多加一個人的爐子,就在家吃吧。」
「我晚上有事。」沈問埕對姜橈說。
「他不在家吃。」姜橈高聲對哥哥說。
江文序一回身,既意外又不意外,最後只是一笑:「都是大忙人。」
江文序兩手插著兜,走了。
姜橈目光調轉回來,正落到他的一雙深潭水似的眼睛裡。
沈問埕手撐在桌邊沿,微微傾身近了一點兒:「怎麼自己看著,沒叫人專門過來?」
「外公的事兒,我和我哥誰有空都自己盯著,」她笑,「誰都不如家裡人上心。」
成年人有事業的,都明白時間就是金錢,尤其越是成功的每分每秒都價值千金。但過盡千帆才能明白,有些陪伴是無價的。
「我每次在院子裡忙活,外公就樂意在一邊兒看著,他也想我們,就是不說,怕耽誤我們工作。」她又道。
沈問埕本是隨便問了句,卻因為這話帶出了真實情緒,這些年在外,難得回一趟故鄉。
姜橈見他不語,想到他還從未聊過家裡。
上一回還是董善透露了兩句,講的也都是家裡的興衰起落,父母兄弟姐妹都沒提過……「這種得什麼?」沈問埕毫無徵兆地問,說話間,像起了極大的興,起身走過去。
「君子蘭。」她剛要往下介紹花架上的植物,瞥見桌上不知何時多了的飾盒。
盒子已經打開了。
一對兒紅色耳墜,形如禾穗狀,暗紅色的瀑布一樣灑在盒子裡。沈問埕好似和他無關一樣,正微躬身,看花架上的一盆盆君子蘭。
她一見上頭的鴿血紅主石就知價值不低,見那盒子上的設計師名字,想到前兩天他出差去廣州……估計是碰上了私人品鑑會。
姜橈沒想到一次挺普通的差旅回來,他都會帶這麼上心的禮物,她的手指輕撥那一層層瀑布似的耳墜,想表達開心,又想不出用什麼話形容。
像是讀書時被喜歡的人突然塞了禮物在課桌里,是什麼不重要,看到的那一刻的心境最重要。
「我到廣州,酒店說有個設計師準備開展會,展品剛送到酒店,可以提前看,」沈問埕見她不說話,從花架那裡回到她身邊,「判斷不好你喜歡什麼,就挑了這個紅色的。」
他當時看到,就想起在慕田峪她用來扎頭髮的髮夾,差不多是這個顏色。她能常在手邊用的,總歸是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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