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謹也笑起來,忽然覺得心情好了一點。
她還記得自己告訴吳曉菁她拿到全獎時的情形,消息發過去,對面立刻打電話過來,一連串的啊啊啊。此時回想,仍舊覺得那麼直接,那麼純粹,就像她們曾經的許多次,一起慶祝過了統考,或者贏了案子。她多希望在父母那裡也能得到一樣的反應,當然不是說啊啊啊,只是不要想那麼多,由衷地替她高興,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
「我跟我爸媽說了出去讀書的事情……」她說。
吳曉菁聽出些端倪,問:「他們不贊成?」
言謹無奈回答:「我早跟你說過的,我媽想要的就是我聽話。我有時候真的懷疑,如果我不是從小乖乖地,她還會不會喜歡我?」
吳曉菁卻無所謂,笑說:「我就好了,連這個懷疑都沒有。十年前舞跳得不行,過不了小藝考,就已經不是我媽想要的女兒了。」
要是跟別的什麼人聊天,此處似乎應該勸一勸,說哎呀你別這麼想。但面對吳曉菁,真不必再說那些廢話。言謹直接道:「這世界上就根本沒有無條件的愛吧?」
一秒的停頓之後,卻聽見對面說:「無條件的愛是有的。」
言謹笑,說:「這算什麼?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嗎?」
吳曉菁卻很認真地又說了一遍:「可能得不到,但肯定是有的。」
這話叫言謹想要反駁,又覺得無解。
一個最簡單的邏輯,無條件的愛是不可能被驗證的,除非你一無是處,還是有人愛你,但一個人其實很難真正失去所有。
她只是存心逗吳曉菁,說:「我看見悠悠的朋友圈了,他這又是去了哪兒?」
吳曉菁知道問的是哪張照片,山里一個廢棄的觀景平台,趙悠遊夜宿在那上面。大概是同事開玩笑,隨便幫他拍的。直白的閃光燈下,他看起來又曬黑了,頭髮卻理到極短,睡袋墊了張塑料布,簡直像民工。再看下面盧茜他們幾個的留言,才知道是為了等日出,拍朝霞。
吳曉菁當時只給他點了個贊,此刻聽言謹提起,發現記憶竟如此清晰,他兩頰細細的胡茬,格外清明的眼睛,以及那雙已經有些滄桑的大手。只是一張照片,隔著屏幕看見,卻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當時擁抱她的力度,但嘴上也只是平淡地回答:「好像是在四川山里拍一個文旅項目,聽說升攝影一助了。」
言謹又問:「一助二助啥區別?」
吳曉菁解釋:「二助就是搬東西干雜活兒的,打板,標記站位,倒數據,充電。一助負責測試設備,換鏡頭,調焦,跟焦。」
言謹這才驚嘆:「哇,你好懂啊!」
吳曉菁有點明白過來她的言下之意,說:「你的事我也很懂啊。」
而後很快轉了話題,問言謹什麼時候去辦簽證?幾月份去學校?
言謹一一回答。
吳曉菁這才有些不舍的感覺,說:「你真的要走了……」
言謹笑,答:「說得好像去什麼回不來的地方。」
說到這兒,還只是離愁別緒,吳曉菁卻忽然問:「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了?」
言謹當然知道是在說周其野,這是他們原本的計劃,走到這一步,結果似乎毫無疑問。但忽然這樣坦白地被問出來,她一時竟無言。
吳曉菁又笑了,說:「他比我想的要好一點。但你記住,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的成功,不要覺得是他給你的,或者就是為了他。」
言謹怔忪,不知道再說什麼。公平地說,這件事確實是周其野推了她一把,但她得到了一些東西,其實也錯過了另一些。結果會如何,誰都不知道。
這一年的春節假期結束得有些尷尬,直到年初六,言謹出發回上海,還是沒能把出去讀書的事情跟父母聊清楚。
雖然面子上並沒有吵鬧,但彼此都明白,疙瘩還是在那裡。
言謹想說,我知道你們只是擔心我,我也不是想甩開你們。又怕父母覺得她誤會了他們,反對她出去讀書,是為了把她綁在身邊養老。
但這其中真的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嗎?她再一次覺得家裡的事情就是這麼纏不清。有些話,要是不說出來,對方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一旦說出來,卻又可能成了傷害。
回到律所上班,原本還打算寄情工作,但家外的現實同樣不盡如人意。
2o12年的中國電影票房漲到17o億,幾乎已是2oo9年的三倍之巨,而且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掙錢的機會在哪裡,更多的金錢便湧向那一處。跨入2o13,各種資本運作更是風起雲湧,整個行業似乎都在告別過去散兵作戰的模式。
至呈所傳媒娛樂組那幾個正在籌備上市的客戶,先後到了交表排隊等著過會的階段。除此之外,幾宗億元級別的收購案也正在計劃中。也是因為這些項目,周其野幾乎一直在北京辦公室。
言謹留在上海,還是跟著孫力行做版權交易,以及和莊明亮一起跟進《螻蛉記》的案子。
公告送達起訴狀的日期已滿,正等待兩個被告答辯,以及法院排庭,她突然接到舟綴的電話。
當時已是深夜,言謹正在律所加班,手機接起來,聽見小朋友很是慌張地對她說:「平台突然把《螻蛉記》下架了,所有的評論都刪光了,怎麼辦啊?」
言謹不算太意外,她事先就跟幾位作者講過訴訟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情況,但真的發生了,作為當事者肯定做不到那麼淡定。她安慰舟綴,說:「你別擔心,這些證據都是已經固定了的,也做過公證,什麼時候開始連載,什麼時候完結,發表時間先後清清楚楚,對方刪除或者篡改都不會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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