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星河聲音中多了幾分疲憊,「但是時酒根本沒參與主題曲舞台錄製,她生病了,連一公都沒上。」
「所以——」池在水沉吟片刻,「你覺得這是沈無思為了幫你脫身而撒的謊?」
「嗯,她救了我。」葉星河長舒一口氣,頭向後仰,搭在沙發背上,看著天花板,「我沒和別人說過。」
「好,我也沒聽過,」池在水聞言立馬豎起四根手指,掌心向前,眼神堅定:「要是說出去,我一年賺不到錢。」
「哈,」葉星河嘴角微微上揚:「你剛剛不也和我分享過一個秘密嗎,就當交換了。」
「那怎麼能一樣,沈無思的故事是我偷聽來準備拿去換錢的,聽千百遍也不會影響到我,你這可是實打實的苦難往事,算我賺了。」
池在水語氣中添上幾分無奈:「好傢夥,又多欠你點兒。」
「可是即便就像你說的,她為了救你而自己身陷囹圄,她這些年也賺了不少啊,我看她那架勢還挺樂在其中的。」
「不然就她那唱跳水平,能不能成團出道還不一定呢吧。」
葉星河瞪了她一眼,輕笑道:「你確實不喜歡她。」
「對啊,我肯定不和你說假話,」池在水咬牙切齒,「我從一開始就看不慣她,一整個小人得志的模樣,沒什麼實力,水軍一下下一大片,根本不允許網絡上有對她不利的言論出現,有一陣子天天封我號,真的很煩她。
但是我懷疑你受到的遭遇和她有關這件事,沒有一點感情色彩。」
她說完嘆了口氣,一下一下地扣著自己的手指。葉星河也沒出聲,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過了良久,她才接著開口:
「我懂你可能因為沈無思之前救過你而心存感激,但是或許你也可以稍微尊重下我的推理。」
池在水手上動作沒停,指甲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又過了良久,她雙手一攤,倒在沙發上:
「算了,無所謂,反正我沒素質沒道德沒情商,三無人類。」
「你真的,」葉星河有些無奈,「罵起人來連自己也不放過。」
「這算嗎?」池在水挑眉,滿不在乎,「我沒覺得這些是貶義詞,我評價得挺客觀啊。」
「沒有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不在乎的事兒多了,生活就會多出不少快樂。」
她說得隨意,眼神卻若有似無地瞥向葉星河,借著昏暗的燈光觀察著她的反應。見她沒反應,又接著說道:「前幾天我覺得,你就是想利用我。」
葉星河聞言身子一僵,上揚的嘴角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恢復自然,眼神無辜:「怎麼說?」
「可憐兮兮地賣慘,說話半真半假,再加上你這副好模樣,要是換個人,說不定真就喊著為朋友兩肋插刀,死心塌地得幫你辦事兒了。」
池在水敏銳地捕捉到她的這抹不自然,毫不猶豫地開口。
葉星河聞言一驚,方才疲懶的狀態一瞬間消失不見,身上卻生出些許勾人的從容來。不知哪兒來的光打在她鎖骨旁的項鍊上,在晦暗的房間裡也閃閃發光。
「這麼聰明啊。」
她喃喃道,忽地眉目間添了分銳利,審視著眼前人:「那你還答應。」
「說了我欠你的啊。」池在水坦然地應到,「所以無所謂你怎麼想咯。」
「你不是說你沒什麼道德感嗎,怎麼,也會覺得虧欠別人?」葉星河抓住池在水話中的漏洞,追問著。
「限定道德不行啊?」
池在水聳聳肩,回答得誠實。卻沒敢看葉星河,反而是泰然自若地吃起面前茶几上的果盤。
這件事確實困擾了她幾個小時,換作別人,她絕對對此嗤之以鼻,不僅不會生出想幫忙的想法,說不定還會惡味地上前踩上幾腳——她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她最早得到類似「沒情商沒道德」這種評價還是小學時候。學校的開放日,素來耀武揚威的男同學一個踉蹌摔倒在她面前,叫嚷著哭鬧,周圍沒什麼人,離他最近的池在水只是抱著肩膀看著,還賤兮兮地笑出了聲。
男同學的母親和父親聞聲趕來,忙不迭地扶起自己的寶貝疙瘩,還不忘朝池在水投來嫌惡的目光。
「同學摔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大人怎麼教的,一點素質都沒有。」
男人的嘲諷順著風傳到小小的池在水耳邊,她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手掌,一頭霧水——即便是自己善心泛濫,就憑這細胳膊細腿,也扶不起那個小胖子吧。
更何況,大家只是一個星期都不一定說得上一句話的普通同學,摔成什麼樣都和自己沒關係吧。
蠢蛋——這是幼年池在水對小霸王一家的評價。
不過隨著她漸漸長大,也發現自己和別人不太一樣。
她不喜歡被大多數人所認可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處事方法,她喜歡看熱鬧,喜歡看一件事情從一顆豌豆長成通往巨人城堡的巨大豌豆藤。
事情越大,她越開心。
這種愛好在她初二那年達到了高峰——直到因為看熱鬧碰壞了自己攢很久錢才買下的酷炫水杯——那是種什麼感覺呢,就像是幾張百元鈔票在她眼前被燒毀。
池在水大抵發現了一樣更令她著迷的東西。
賺錢可比單純看熱鬧有多了。
時間線拉回現在,換作別人要她打這種沒賺頭的白工,她絕對轉頭就走,一秒鐘也不停留。可是面對葉星河,這離開的一步總要慢而又慢才能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