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地穿过堂内累累的茶桌,何楚卿绕到众人身后,影子惊掠过白墙。
木质楼梯口一左一右守着两个兵。越过他们,何楚卿踏上楼梯,步履生风地上过一层,转过弯来,第二层楼梯还没上几级。
二楼走下一个人来。
何楚卿昂起头,先看见的是他的军靴和得体的军裤下隐约的腿部肌肉,而后才是一丝不苟的军装下摆,一个个规矩的口袋。
随着那人难得有点抑扬徐急地一步一个台阶的迈下,何楚卿的心跳就愈荒腔走板。
他的下颌骨瘦削又遒劲,又专注、又散漫的面孔圆润地划过灯光留下的晨昏线。
跟顾还亭的视线重合的那一刻,何楚卿烧成一片浑浊的思绪被轻轻牵动了一下,浑然不觉搅合的更黏,缠的更死了。
胡琴为主的背景乐凄凄惨惨戚戚,全场掌声雷动,何楚卿只不走心地好奇了一下,没顾得上扭头看一眼他们到底是为哪一个情节。
顾还亭显然没料到何楚卿步履匆忙,不是要赌气离场,而是如此理直气壮地冲上来。
这个人,明面瞧着张弛有度,进退自若,也就对着他恣意妄为,想一出做一出。
都是惯来的毛病。
司令才失笑,很快记起了自己该摆出的态度,说:“你——”
何楚卿一步迈两级,冲了两步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抓着顾还亭的肩膀吻上来。
这地方时刻都可能有人经过。
不说路过,就是楼梯口上下都守着兵。他们这一层恰好遮人视线,其实半点声音都藏不住,幸好此时台上的剧集正澎湃。
顾还亭被他一扑,往后踉跄一步,回吻两下,就尝试着把人推开。
何楚卿下了死力气,和风细雨的力度根本不能把他撕开半点。
木质楼梯传声,能真切地听到楼下有人脚步平稳地迈上来。
顾还亭不得已,终于使劲推了一把何楚卿的胸口。
何楚卿猛地后退两步,左脚迈空一级台阶,好悬没失去平衡,继而重重地砸在另一侧墙壁上。顾还亭去捞他的手臂在确认他安然无恙后又收回来。
端着茶果的跑堂转过拐角,飞地扫了两眼这两人,故作无事地从二人中间上楼去。
何楚卿软塌塌地靠着墙壁,却一直看着顾司令。
他们互相对峙似的,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跑堂的复又下来。
这回不是好奇了。他避之不及,逃也似的噔噔噔地跑了。
四野阒静,这楼梯逼仄昏黄。顾还亭走近何楚卿两步,抬起他下巴来看到他嘴角的伤口。是方才争执间无意弄伤的,血味儿还似有似无地遗留在司令口中。
“最近忙着陪未婚妻,冷落你了。”
何楚卿冷笑一声,心里愤愤不平地骂着,说:“是吗?就陪着,有什么意思?亲嘴了没有?”
顾还亭没忍住,露出了笑意:“亲起来比你温柔。”
何楚卿知道他没有,脸上更黑了一点:“那我去交流学习一下?”
顾还亭说:“不必,我还是喜欢狂野一点的。”
“也没瞧见你多喜欢啊。。。”顾还亭随便一句话就已经把他的火稳稳地压了下去。何楚卿说着,瞥了一眼司令的手。
戒指没在左手。
而后,又瞥了一眼司令的右手。也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有。
说到一半的话生生拐了个弯,何楚卿沉声问:“我送你的戒指呢?”
顾还亭斜靠在墙,站在比他高一级的上、台阶,明知故问:“什么戒指?”
何楚卿咬牙切齿:“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想甩开我,就直说。”
这人真是司令惯出来的。
偏推着人去结婚,又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凶一点就要哭,吃醋了就要来挑衅。再这么下去,就算是真结婚了,对于顾还亭,何楚卿也有恃无恐。
他根本不清楚,婚姻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
顾还亭面色一沉,说:“我说了,就能好聚好散?”
何楚卿一呆。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该是个什么态度。不过确如顾还亭所料,他又有点热泪盈眶了。
“不能。”何楚卿赌气说,“我跟你之间,从来不存在好散。”
顾司令原本是想气他,但何楚卿这话一说出口,他竟然受虐狂一般觉得心情舒畅。
“阿卿。”顾还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