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声叫,街对面有一个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小年轻,隔着一条街坐在车里朝他摁喇叭。
这人在玛港一干公子哥儿里,能算得上是何楚卿的朋友。
名叫方砚于,是虹海世家方家的大公子。
说起来,方砚于其实正是他初来玛港时候杀的那只鸡。想想,何楚卿也知道对不起人家,不论什么事,何至于揍人揍得那么狠?而且,二人熟了之后,何楚卿才知道,依他这张贱嘴,那天背后念叨他的话,实在不算脏。
打那之后方砚于倒是没心怀芥蒂,还和他攀交起来,以至于到了现在,关系也还不错。因为这点愧疚,何楚卿待他比待其他人也更礼貌些。
何楚卿忌惮着顾还亭回头,没敢立刻就朝他走去,而是做了个等会的手势,蹲下来装模作样地提了提鞋。
而后,他才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虽然埋怨他可能会引起顾还亭的目光,但何楚卿到底还是有点感激:“是你把我保出来的?”
他猫腰上了车,落座在方砚于身边。
“当然。我是受白家委托,要保白昭洋出来,谁成想你也被逮进去了。什么事儿这么大张旗鼓的?还有,你方才没看见他?”方砚于问。
隔着个窗户和方砚于,何楚卿竟然看到顾还亭的身影重又钻进了警察局。
他赶紧催促方砚于开车:“去里斯本。我们路上说。”
方砚于莫名其妙,倒也听他的开动了车,说:“这大白天的,去里斯本做什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何楚卿顾不得那些,顺口道:“随便,哪里都可以。”
“哦?真的?”方砚于笑的很坏,“正好,这么跟你说吧——白昭洋那小子,一定在那里。”
眼见着这小汽车平稳地驶过一堆咖啡馆和书店,甚至驶过了里斯本,最后在里斯本临街停了下来。
面前的这家店面,门脸金碧辉煌,但走的是旖旎的风格。才一推门,室内的浓烈香气就迎面而来。
何楚卿呛得直咳嗽,这才觉察到不对劲,问:“这是什么破地方?”
方砚于笑的前仰后合:“你没看字吗?客梅黎曳啊——文化人的天堂。”
那厢,顾还亭掉头回去的原因只有一个。
虽然只仅仅一眼,而且这年龄段的小年轻穿着打扮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起来都很相似。但他仍旧有些放不下心。
那年的隆冬——
师指挥所暖意融融的屋内,一干士兵围着的年远睁开了眼。
他伤的不重,腰间中了弹,草草包扎过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见他醒了,立刻有人道:“团长,豫军已经被我们歼灭了,您放心吧。”
年远松了口气,这的确是他心底最担忧的。而后,士兵坚毅的眼神在屋内围着的人身上看了一圈,问:“1营17连的那两个小孩子呢?”
在场的人无不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们本就对17连的人不熟,更别提关心什么孩子,有印象的尚且来不及注意他们在哪里,更别说大多数人压根不认得两个孩子的脸。
年远出了一刻的神。
室外这个气候,他们似乎是中了弹,天色已经大亮了,实在再难活下去不过了。
临别前,师长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了他一句,拜托他照看。师长那语气,清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他明白师长心底里不愿意流露出的是什么,所以才亲自照顾。
谁曾想,照顾成这样。
我该怎么跟师长交代呢?他想。
年远接着问:“通信线路、防御工事都准备好了吗?”
有人立刻回答:“准备好了,团长。”
他扶着人起来,正要四处再检查一番,便听人报告:“团长,师长他们来了。”
年远脸上高兴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顿时搀着人要亲自去迎。
师长的长袍被风吹刮的纷飞。一行人由远及近,步履匆忙,一看便知是连夜赶路才到。
看到他,师长的目光明显地在附近飞快扫了两眼,出口却问:“听闻你们和豫军死战,伤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