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青咳嗽一声,似乎自己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那么好开口的。
“你现在是正四品官职,也算是入了大员的门槛,手上握了实权。而且你任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
“父亲……”谢恒打断谢长青的连篇废话,“父亲细说我现在的官职职能,该不会是想让我将谢宏给捞回来吧?”
除了这件事,谢恒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理由让谢长青重复着他不愿意接受的这个事实。
谢长青瞬间就像被踩住了脖子的大鹅,剩下的话尽数卡在嗓子眼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看谢长青这表情谢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是真没想到到了这时候谢长青还能惦记着自己那个被流放在外的小儿子,是不是该感叹一句父子情深?
不过也是有意思,谢斌愤图强是为了捞他回来,谢长青接受他成为正四品官是为了让他捞谢宏回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谢家的一种“隐性传统”?
这么说也不恰当,把谢斌对自己的兄长关爱与谢长青对谢宏不分青红皂白的溺爱放在一起,实在是对不起谢斌了!
好一会,谢长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避开谢恒讽刺的目光继续说:“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将你五弟捞回来也不难,以往也不是没有流放犯人表现良好别提前结束流放的,你五弟他……”
“表现好不好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就算结束流放那也是在当地生活,如非特赦也没有召回的道理。父亲是想让我给谢宏弄个特赦不成?”
“你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弄个特赦有什么困难?”
“我新官上任,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上来就为了自家兄弟谋私,父亲是想让我创造一个史上最短任职记录?”
谢长青咬牙:“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自利,连家人都无法照拂,你当官是为了什么?”
谢恒面色冷冽,掷地有声:“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谢长青顿时哑然无声,面上的肌肉抖了又抖。
谢恒讽刺地看着谢长青,“这读书人的根本,入朝为官的初衷,父亲不是都忘了吧?”
“我、我……”谢长青的脸越憋越红,最后只怒喝一声,“你给我出去!”
谢恒轻笑一声,转身施施然离开。
外头伺候的人也多多少少听了一点两人说话的内容,现在又看到谢恒恣意的姿态,便知道这场争执是四少爷赢了。他们也该认清楚,从四少爷回来的那一天开始,这谢家的天就变了。这两年间拿捏不住大少爷的老爷,如今在四少爷面前更加撑不住。往后这谢家的话语权就要落在大少爷和四少爷身上了。
四少爷的官职又远远高过大少爷,且看大少爷对四少爷又有真心关怀,他们这些下人审时度势,也该明白日后谁的话最管用。
谢恒从谢长青这离开后就去了谢斌那。
谢斌一直在门外来回踱步,瞧见谢恒过来才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谢恒被谢斌的表情逗笑:“兄长这是什么表情?还担心父亲吃了我不成?”
谢斌摇头失笑,“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父亲没为难到你。”
“兄长知道父亲找我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为了谢宏!”谢斌一边说着一边拉谢恒进屋,伺候的小厮倒上了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
谢恒心中明了,“那看来父亲也找过兄长。”
谢斌点头,“就在我刚刚升任从五品官的时候,父亲便让我想办法将五弟捞回来。”说着谢斌自己都笑了,“父亲又不是官场新人,我这从五品的官职能有多大权利,再说我还是在光禄寺,流放的事情岂是我能插得上手的?就算我真有点门路,真能将谢宏捞回来,这难道不是知法犯法?又要承担多大风险?这两年父亲是越糊涂了。”
谢恒想着也是,两年前的谢长青虽然也时常拎不清,但是至少不会明明白白地想着利用职权谋私,现在倒好,不仅惦记上了这种事,甚至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一下了,这是真觉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我当时就拒绝了父亲,本以为父亲应该放弃了,可刚刚父亲说要跟你单独谈话,我一想估计就是为着这事。他大概是觉得你官职更高,又是负责刑狱这一块,应该能加便利。”
谢恒:“就算我的官职再高三级,这种事我也不会做。从前没有官职时最是痛恨那些视法度于无物之人,见不得那些因为背后有关系便即使犯了错也得不到应有惩罚的人,现在到自己做官了,难道就要成为自己以前最厌恶的人?”
“说得好!”谢斌一拍谢恒肩膀,“就该如此!我们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就更该严加约束自己。万不可因为权利在手便肆意妄为。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看不清,道理也说不明白,我们自己清楚就好,可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等再过两年,我会劝父亲致仕。”
谢恒摇头笑着,“父亲现在也算是正直壮年,再怎么样也不会同意这时候致仕,而且在翰林院做官是他一生做骄傲的事,估计不到实在做不动的时候他都不会致仕,兄长去找他说也只是徒增争吵罢了。左右父亲这辈子都已经升迁无望,在他这个身份上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我们也稍微注意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