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嘆道:「我兒有志如此,父皇心下欣慰不已,只是,此事恐非你想得那般容易。」
朱厚照道;「再難也得試試,否則,九泉之下,何以有臉面見列祖列宗。」
弘治帝最終還是點點頭:「父皇老了,這萬里江山千鈞重擔,到底要落到你身上,就依你的意思吧。」
到此時,月池已然是驚心動魄,她實在忍不住插話道:「萬歲、殿下恕罪,臣斗膽有一言上奏。」
朱厚照道:「怎麼,你認為孤想得不對?」
饒是月池極為嫌棄他,此刻也不由承認,他的確是走在一條正道上,但是,未免操之過急了些。
月池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武官若要崛起,與文臣分庭抗禮,亦非一朝一夕之功。此事剛剛開始,您就下此狠手,只怕會引起反彈與抵制。臣以為,還須得徐徐圖之。」
弘治帝問道:「難怪太子讓你在一側旁聽,你有何見解,可細細說來。」
月池抬頭望了朱厚照一眼:「臣不敢,臣生來愚昧,所思所想不過一二拙計,於大局無益。殿下聰明絕頂,想來已然成竹在胸。」
「你!」朱厚照怒極反笑,「好,孤就讓你看看,什麼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還真以為沒你就不行了。
他思索片刻就下令道:「召太醫院院判入宮。」
月池愕然抬頭,她隱隱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時竟有讚賞之意。這個人、這個人……她到底還是小看了他。
朱厚照在對上她的眼神後,不由驕傲地挺了挺胸膛:「現下知道孤是何等的英明神武,算無遺策了吧,孤先前在文華門外允下的承諾依然有效,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文華門外?月池耳畔迴響起他當日的原話:「你跪下來磕一百個響頭,今天的事就此揭過,否則,你這顆大好頭顱,就乾脆別要了!」
她默了默,莞爾一笑:「殿下又在說笑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成日痴人說夢。
第52章燦燦星圖拱北辰
你現下得意是否有些為時過早了
御醫自古都是一個高危職業,其危險係數堪比坐在火山口上看風景。不過,到了明代,因為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寶訓,子孫後代倒是對御醫頗多禮重。洪武爺一生殺人無數,但對廚子與剃頭匠從未折辱,蓋因近身服侍,「若頻加棰楚,不測之禍,恐生於此。」
御醫也是同理。若得罪緊了,性命斷送只在須臾。因此,葛林葛院判舒舒服服過了這麼些年,本以為能夠光榮退休,未曾想到他昔日曾醫治的小小嬰孩,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裡給他放了這麼大一個雷,以至於他領著太醫院一眾太醫像混入雞群的鴨子,和一群視事文官立在午門外。
不時就有人過來問他:「葛院判,今兒是什麼風把你們太醫院吹來了。」
葛林笑而不語,心底罵娘,哪陣風?東宮裡刮來的妖風!不多時,傳旨的太監就出殿喊道:「聖上有旨,召內閣、五府、六部眾及太醫院院使及院判至!」
聖旨一下,葛林只覺芒刺在背,但仍得跟著一眾官僚入奉天殿,站在後方。眾人見此情景,一時議論紛紛。不過待到傳令太監一聲「皇上駕到」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殆盡。大家都依照鴻臚寺官員的指示,行禮如儀,山呼萬歲。
月池與朱厚照藏身在九龍屏風之後,雖見不到眾人俯的情景,但聽這聲勢也足夠讓人心生敬畏。只可惜這樣的莊嚴氣象,在太監高呼:「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後,就立刻在眾人的爭執中變成了熱鬧的菜市場。
月池不由搖搖頭,在現代議會之中,議員們時常因為意見相左,大打出手。未曾想到,在五百年前的大明朝,這些謙謙君子也能因為一言不合開始尖酸刻薄。
弘治帝眼看局面又要一發不可收拾,忙朗聲道:「壽寧侯、建昌伯因無知之故,失了分寸。朕已加以申斥,重罰其家人,命其回府靜修,並送金夫人還家。他們既已知錯,朕亦無心苛責,此事無需再議。只是皇太子習騎射及擇武師一事,不知諸愛卿意下如何?」
月池只聽西檐柱處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萬歲容稟,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可月池細聽之下,無非是在說太子本來就不務正業,講讀們日日督促都不願多看一個字,若再給他請個武師,不是讓他更有理由荒廢學業嗎?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又似接力一般繼續勸諫,大致意思是太子素喜妄為,弓箭又是兇器,若千金貴軀有半分損傷,江山豈非後繼無人。說到最後,這人竟然痛哭出聲,好像朱厚照已然一命歸泉一般。月池聽得瞠目,還未待她說什麼,第三個人居然又開口了。此番依次接力,口若懸河,一眾武將竟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只得在一旁摩拳擦掌乾瞪眼。
月池的眉心跳了跳,悄聲問朱厚照:「西邊立得莫非是六科言官?」
朱厚照此時面色已然鐵青:「這還用問,除了言官,誰會有車載斗量的廢話。」
月池又問:「那他們一般說多久?」
朱厚照翻了個白眼:「三十多個人輪流上陣,什麼時候說通什麼時候結束。」
月池:「……」
劉瑾在一旁道:「得虧是碰到萬歲爺,若是太祖一朝,只怕墳頭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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