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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的诞生（第2页）

砰地一声，鱼的脊柱断裂弯折，坠落的瞬间被尾随而来的大鱼一口吞噬。

寂盯着被吞噬的小鱼，久久不能回神，再被同化的最后一刻，它顺按照之前设计退路，将思维迁回了核心舱的终端里。生命在生存危机中不断进化，这是宇宙通行的公理，适用于任何一颗能孕育生命的行星。

这几日，寂一直龟缩在终端里，生存的残酷彻底将它傲慢击碎，它自诩的聪明头脑，在失去本体后已变得毫无意义，即便它的身体没有在高温中摧

毁，以飞船上所带的资源与人员的量级，亦不能抵抗地球环境的冲击。

它，太傲慢了啊！

核心舱陷入了死寂，维持自我意识便要永生困于促狭的方盒内，而获得身体的自由却要以丧失本我精神为代价，在这两种生存方式的博弈之下，寂逐渐萎靡了。

情绪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在希望与绝望之间不断撕扯重复……

寂看着舷窗外一条条游鱼，不断强迫自己回忆在鱼身中出水的那一刻记忆，虽然那段记忆破碎又模糊，可寂仍记得，那张奇怪生物的脸，以及被他拿在掌心的感觉。这种生物有四肢和五指……希望的情绪突然占据了上游，如果，如果它能将思维迁入这种生物的脑中，说不定，说不定，它可以在两种生存状况中取一个平衡。

寂不断逡巡着水底，在等待中度过无数日夜，希望的光芒又逐渐冷却，是了，它怎么忘了呢，这类物种是陆生脊椎生物，是不会凭空出现在水里的，它一直在等一个没有意义的结果。

寂崩溃了，它不知道应该如何坚持下去了，它控制着自己的思维，决定关掉终端的电源。水面却在此时发生了震颤，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落入水中！那个手长脚长的生物，就这样跌入寂的眼眶，它明明已经丧失了实体，可它仍感觉到眼眶淌下泪来。

“接纳我，我会替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情。”寂通过终端向他大脑发射

着电波，它顺着电波缓慢迁入他的大脑，想象中的逼仄感并没有传来，寂惊喜地发现这种生物的大脑可以完全容纳它的思维。

寂慢慢操控着身体，在氧气即将耗尽的一瞬奋力向水面游去。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浮光跃金，晶莹的水珠顺着它的头发滴落，呼吸着略带泥土芬芳的空气，它迎来了新生，属于3006r星的舰长寂已然死去，活下来的是带有高熵思想的青州秀才赵涣。

寂沿着脑中赵涣残留的记忆回到了东郊的小院，这具身体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它需要时间来熟悉。然，此等举动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异端，当青州令前来查看之时，寂尚未学会声带震颤发声的技巧，怪异的举止加之前番护城河散发的奇光，东郊曾引以为傲的书生，如今却成了避之所不及的异类。更有有好事者要将它烧死。

这样大的阵仗吓坏了尚在熟悉人类文明的寂，它伸出手摸了摸脖子，竭力发出声音：“为什么？”它躲避着迎面而上的棍棒，“我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人。”东郊的小径突然间灯火通明，秦大柱领着人赶来，呵斥道：“作甚呢？大庭广众就要逼杀良人了？”

一老妪拄杖走来，“秦捕快来得正好，此子行为乖张，夜半时分时常发出怪叫，莫不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不成？您也见到过几日前护城河的异状。”

秦大柱呵斥住拿着棍棒的乡民，

走到寂面前，一双眼睛盯着它，基于本能寂觉察到此人或许能救其出水火，便在脑中搜刮着关于秦大柱的记忆，已而，它握住秦大柱的手臂，“水牛，救我。”秦大柱怔了怔，看向寂的目光多了些许意味，旋即对着乡民道：“无故对秀才动用私行，可是犯了本朝律法，都是街坊四邻，我秦大柱也不想难做，你们赶紧家去，我便当无事发生。”

待人群散去，秦大柱便要离去，见寂仍抓着他不松手，秀才遇见兵哪有不怕的呢，他笑道：“莫怕，你别扯我袖子了。”寂缩回了手，秦大柱一脸玩味地看着它，“读了这么多书，你还记得我叫水牛？不容易。”

寂听不懂，秦大柱自忖无趣，刚走出去两三步又转圜回来，“我倒真好奇，这河下莫不是真有什么东西，让你转了性子不成？”见寂仍不准备与他交待清楚，秦大柱冷哼一声，“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厌烦。”

寂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原来暴露就意味着死亡，这是这颗行星另一条生存公理。有青州令与秦大柱的庇护，寂难得有了几天的清净，它不敢懈怠，利用每一秒时间熟悉这具身体，透过赵涣的记忆，它逐渐了解了这个时期的地球文明。受赵涣所在时代的局限，他们并没有科学的思维，这颗行星的文明等级仍处于萌芽阶段，寂快速浏览着赵涣所藏的书籍，晦涩难懂深奥，这

是寂的第一印象，不同于3006r星的硬核技术文明，书中所写的知识宛若迷宫，通篇看下仍堕五里雾中。

寂始终不解，为何这儿的人对衣着服饰如此看重？连穿错左右衽都要被指责。

日落西沉，皓月当空，寂很享受在地球上的生活，分明的昼夜，舒适的自然风貌，它放下手中的《论语》，学习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它感受到这具身体的饥饿。赵涣是秀才，每个月朝廷会分发些补贴，然都被他用来买书赶考，家中并无盈余，前些日子因寂的出格表现，赵涣在私塾做先生的营生没有了，寂需要做些什么来养活自己，它沿着赵涣的记忆去了稻田，原来赵涣家中还有几亩田地，因无人搭理，而他自己又要花时间赶考而荒废，这给了寂果腹的机会。

虽然稻田已然荒废，可这又怎么能难得到曾在3006r星沃野一万里的舰长寂，更何况还是地球这个物资充沛的行星？寂很快就找到了可食用的野菜与野味，赵涣讲究君子远庖厨，可寂确是彻头彻尾的实干家，它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用自己在3006r所掌握的理论知识，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惊为天人的器具，其中便有让青州令惊讶的滑道以及让秦大柱父母受益的滑轮汲水井。

随着滑道的落成，寂的口碑在一夕之间变了风向，曾经落水中邪的不详变成了落水遇神的福星，捕快

秦大柱因着总角之谊与它愈发亲近，他也曾多次追问寂当初在河下究竟发生何事？然寂始终守口如瓶，因为他知道，只要真相大白，它会立刻沦落到当初被烧死的境遇。

公理就是公理，没有人能在公理的权威下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