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6军学院进修的学员6续离开学校,李少阳一早起来收拾好行李后对林夜风说道:“班长,我爸妈平时也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要不你跟我回燕京过年吧,正好我带你逛逛都。”
林夜风摇摇头,笑道:“恐怕不行,这次假期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李少阳来了精神,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儿?班长,你要回家相亲?你这样不对,你可不能对不起柳老师。”
林夜风白了一眼李少阳:“相什么亲,我准备去几个牺牲的战友家里看看,过年了,就当是我替他们回家尽个孝。”
李少阳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些钱递给林夜风,说道:“班长,你的战友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这些钱你帮我给他们,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林夜风说什么也不肯要李少阳的钱,但是李少阳说解释道自己单身一人,吃家里用家里,要钱没用,还不如让那些牺牲的战友家属过个好年。两人一番推辞,最后林夜风还是没有拗过李少阳,只好收下这些钱。
“那我替牺牲的兄弟们谢谢你了,少阳。”说完,林夜风郑重的向李少阳敬了一个军礼。
“班长,你跟我还这么客气。”李少阳回敬一个军礼。
两人结伴来到车站,各自买好车票,就此分道。
林夜风的第一站是战友张春明的家,在火车上的时候,他想起在南越142号高地上,战友张春明拉响手榴弹和南越士兵同归于尽时的惨烈。
“排长,你还欠我一顿酒呢。”这是张春明临死前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兄弟,我来看你了。”
不知不觉林夜风的眼角湿润了。
张春明的年纪大林夜风几岁,早已经成家生子,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张春明没事就拿出他刚出生儿子的照片给大家显摆。
林夜风也见过几次,照片中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眉眼之间跟张春明很像。这张照片张春明平时随身携带,想家,想孩子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可是在最后的那场守卫战中,张春明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尸骨无存,估计这张照片也应该随他去了。
火车到站后,林夜风按照地址几经周折找到张春明的家,他轻轻敲响房门。不一会,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女子抱着一个男孩打开房门,正是张春明的妻子和儿子。
“请问你找谁?”看着门口的陌生男子,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和戒备。
“嫂子你好,我叫林夜风,是春明大哥的战友,这不过年了么,我来看看你们。”林夜风客客气气的回答道。
听到是丈夫的战友,女子这才如释重负,连忙请林夜风进屋。屋子里的陈设虽然很旧,但却很整洁,看得出来张春明的妻子是一个勤快的女人。
“小兄弟,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快请坐。”张春明的妻子有些赧然,放下孩子就张罗给林夜风倒水。
“嫂子,你别忙了。”林夜风客气道。
张春明的儿子还不会走,见家里来了陌生人,颤颤悠悠的向林夜风爬了过来,爬到他身边的时候,张开胳膊就要让林夜风抱。
林夜风是单身小伙子,哪遇到过这种场面,见孩子向他爬过来,他只好小心翼翼的张开双手,略显紧张的抱起孩子。
“小家伙儿,你要让我抱呀。”
林夜风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逗着孩子。
“咯咯。。。”
孩子被林夜风的鬼脸逗得咯咯大笑,张春明的妻子端着茶水走过来,说道:“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孩子他爸就见过一次,然后就回部队了。”
“春明大哥在部队的时候很想孩子,没事就拿孩子的照片给我们看。”林夜风边逗着孩子边回答道。
“孩子他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拿他爸的照片给兵兵看,兵兵可能觉得你身上的军装很熟悉,所以跟你很亲。”张春明的妻子说道。
“你叫兵兵?将来你也要当兵吗?一定要成为你爸爸那样的军人。”林夜风继续逗着孩子。
孩子似乎听懂了林夜风的话,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似乎再说:将来我也要当兵。
林夜风把孩子放在炕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春明的妻子,说道:“嫂子,过年了,这点钱你拿着,给孩子买衣服,买点好吃的。”
“部队已经给了春明阵亡抚恤金,地方上对烈士家属也很照顾,日子虽然紧吧点,但还能过下去,这钱我不能要。”张春明的妻子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个钱。
林夜风不由分说的把信封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嫂子,春明大哥跟我是兄弟,他的孩子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我这个当叔叔的给孩子点压岁钱,天经地义,你就别推辞了。”
见林夜风这么说,张春明的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钱收下。二人又聊了一会,天色渐晚,林夜风考虑到自己一个单身小伙子在孤儿寡母家影响不好,便起身准备告辞。
张春明的妻子说什么也要留林夜风在家吃顿饭,可林夜风执意要走,一番挽留不住,只好送林夜风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春明的妻子问道:“小兄弟,你能告诉我春明。。。春明他是怎么。。。牺牲的?怎么连个尸都没有?”
听到这,林夜风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他最怕的一个问题终于来了。
“春明大哥为了掩护整个排,自己拉响了手榴弹,和。。。和南越敢死队同归于尽了。”林夜风犹豫片刻后沉声说道。
“春明。。。”
刚接到阵亡通知书的时候,张春明的妻子一直不敢相信,因为地方上武装部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告诉她张春明是如何阵亡的,也没有送回丈夫的尸体,这让她一直有种错觉,认为丈夫还活着,只是地方上的同志弄错了。
如今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以这种悲壮的方式牺牲在南越战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孩子痛哭出来。
“嫂子。。。”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过了好一会,张春明的妻子才慢慢平复好情绪,她抹了抹眼泪对林夜风说道:“小兄弟,让你见笑了。”
林夜风摇摇头,说道:“嫂子,你节哀,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张春明的妻子满怀感激的向林夜风点点头。
林夜风又逗了逗孩子,然后告别张春明的妻子离去。
东北的冬天很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割在林夜风的脸上,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路上鲜有行人,林夜风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一步步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去车站的路上,林夜风买了一包纸钱和一瓶酒,在十字路口他把纸钱烧了,把一瓶酒倾洒在地。
“兄弟,过年了,我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