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腰酸背痛,周济予捋袖子看手表,“快九点了。”
“风里去水里来,又是跑又是跳,你的手表还能正常工作?”
周济予瞧瞧他四平八稳的坐姿,赌气,你倒是会享受!把官案上的零碎全划拉到地上,卷宗飘飘荡荡撒了一地,师爷原本蹲炉子边嚼喜糕,呛了一脸黑灰,眼见一本书卷“啪”一声掉炉子里烧着了,师爷的无名火“腾”直窜脑门,吐掉喜糕,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我写了两个多月!”吼完了才看见商有端,一缩脖子,小眼神怯生生地飘忽。
周济予这辈子最烦这样的,看见大老爷们摆出娇弱不胜力的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训斥:“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么大岁数为老不尊……呀!”突然发现卷宗烧起来了,顾不得口头过瘾,慌忙跑过来救火,踩了这边踩那边,末了,一锅汤泼上去,明火总算是扑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苋菜味儿。
蹦出一身汗,周济予一边开窗一边说:“这么热的天,紧闭门窗,屋子里还烧着炉子,再呆下去要中暑了。”
夜晚徐徐的清风迎面吹来,舒服!惬意!
周济予跳上官案,和衣躺倒,闭眼之前对商有端说了声“谢谢”。
“谢我没独自逃之夭夭而是留下来跟你同进退?”商先生歪在官椅里闭目养神。
周济予鼻子里哼了一声,“心照不宣是美德!”
“善解人意也是美德。”
周济予懒得理他。
“你并不精于时事判断,虽然你精通古文化世俗。”
“你精通时事?我只是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整天东躲西藏。”
商有端笑了笑,“事实证明,现在我们更见不得光。这次旅游出乎意料的动人心魄。”
周济予豁然坐起,“马蜂窝捅成这样,你难道心情大好?”
“让我心情变好是这次旅游最根本的目的。”
周济予躺倒,头一歪睡着了。
所以,大堂里静谧无声,澄澈的月光倾洒入户,地面如积水空明,窗外树影摇曳,而窗内嘛——
小风吹着,某本掩埋在焦灰中的卷宗,亮点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小风加劲吹着,亮点悄悄地……悄悄地发扬光大变成了火苗,风助火势,火苗迅速蔓延,满地都是纸,烧起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霎时,火光冲天。
商先生突然惊醒,抱起周济予冲到窗边扔了出去,周济予睡得正香,一下被摔懵了,刚爬起来,兜头一个黑影直奔脑门而来,“接着你祖宗。”
周济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黑影,低头一瞧——府尹大人,抬头一瞧——“妈呀!”浓烟滚滚热浪滔天,熊熊大火把桌椅帘幔全烧着了,周济予顿时痛哭流涕,眼泪哗哗地淌啊,抱着老头一屁股瘫倒,“纵火烧政府大楼……纵火烧政府大楼……”
这时,商先生又扔下一个人,“去找水源,把火势控制在五分钟以内。”
周济予摸了把泪痕,拎起师爷,这老头已经面无人色了,“别晕!这节骨眼上千万别晕!带我去找水。”
老头走一步摔一跤,踉踉跄跄往后衙跑。周济予抄起铁桶木棍塞给师爷,“敲!使劲敲!把当值的差官叫起来!”老头冲进值班房,愣是把铁桶擂出了战鼓的神韵。
周济予打了桶水,一路泼泼洒洒跑进大堂。
商先生从刑具架上抽出把钢刀,把衙役身上的绳子割断,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夺门而出。商先生钢刀一横,拦住去路,卡着某衙役的脖子拽了过来,刀架脖子上,“救火还是想死,现在就选!”
可怜虫们张口结舌,话听不懂,不过没关系,这架势看得是一清二楚。
“不选是吧?”手腕一沉,衙役的脖子顿时鲜血长流,疼得他扯着破锣嗓子大叫:“救火!救火!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