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抢她手里的香囊,“别摆弄那个香囊了,说说。”
姬赤华避开她的动作,飞快翻手收起那枚玉镂雕的小香球,“这有什么好猜的。你院子里难道少了男人”
阿四的眼神转来转去,没看出姬赤华将香球收到哪儿去了,但她在姬赤华收起来之前在那香球的底部看见一个“谢”字。这个距离,太子应该也是能看清的,她们是商量好了吧。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行事暧昧的小郎,似乎有几分眼熟,是不是谢有容那个排行十九的族弟
谢十九
“是谢十九郎。”太子放下阿四,端起茶润润喉。
玉照县主怪叫一声“谢十九”
她趴在姬赤华背上做出一副伤心模样“果然是送进宫来了。我早该知道的,谢家十数年娇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肯定是大有所图。早八百年见了他一面,我就念念不忘”
一番话说的姬赤华翻白眼,伸手掐她软肉,“差不多得了,从我身上下来。你要是喜欢,以后多来我府上住吧。”
她对自己的力道有数,本就是有意丢中谢十九的。皇帝后院人同辈的兄弟在东宫里像什么样,挪个地方好吃好喝养着,也算少一点被御史念叨的传闻。
玉照县主怕痒,连滚带爬从姬赤华背上下来,不忘抓住她的手问“这可是你说的,我可等着了。”
“嗯嗯,”姬赤华敷衍地应承,“来吧来吧,我让人把他洗干净等着你来。过几年风声过去,送你都成。”
天呐、天呐
阿四震惊之下,从桌上摸来一块果脯堵住自己的嘴。
原来谢十九才是那个手握剧本的男人,什么传闻中的绝色美人入宫侍奉,无奈受人忌恨落入东宫,宫外有痴心王孙苦等,却被太子妹妹看中
所以,根本就是皇帝、太子都嫌麻烦,把人往外推,姬赤华也不感兴趣,任由玉照县主采撷吗
太子无奈摇头“玉照,你在男色上还是要收敛一点。上次那个杨小郎也是,何必闹得满城风雨”
玉照县主委屈“他不乐意就直说,我又没强求,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家里人也说的好好的。一进我家门看见我院里几个侍从就哭着喊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是胡扯吗”
她生来就要三四十人伺候,在家净手后拭水的都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更不要说冬日里温床的、平日里陪床的。仅仅一个男人,那就是拆了他,那也是服侍不过来的。
“再说了,哪有同一张脸半个月还看不腻的”玉照县主握着阿四的手摇一摇,“四娘你说是不是”
“是”阿四深以为然,要是能再让她近距离观摩一下就更好了。
这话说的,听的人都是低头笑。
大雅靠在妹妹小雅身上说“市井中都传说,端王孙冬日不用炭火,而用伎男香肌暖手,再有风雪苦寒之际,使宫伎密围于坐侧,以美男子抵御寒气呢。”
“一派胡言,”玉照县主矢口否定,“大多数男人一旦出汗就臭不可闻,养出这么多芳香扑鼻的男人就为了取暖,太费时费力。”
姬赤华懒洋洋地抬眼看她,指出她的错漏“这么清楚,试过了是吧”
被一眼看破的玉照县主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我真金白银养着这么多人,又不能替我传宗接代,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吧不然白吃白喝我的”
为免两人打起来,太子立刻掰回正题“端王一脉至今未立嗣王,也不知端王作何想法”
玉照县主哼哼“你们也知道我家的情况,阿翁只有我阿娘一个女儿,偏偏阿娘满心满眼都是她那崔家的好丈夫,分分合合大半辈子了,崔氏那头还想要我大兄改回崔姓,做他们崔氏的长房嫡长子呢。我阿娘耳根子太软,这王位要是落到她头上,将来可不知道是姓崔还是姓姬。”
至于隔代传嗣,大周还未有先例,端王也不愿做这出头的椽子。
“这事儿,倒是该早一步做打算啊。”太子与姬赤华相视一眼,里头可不止是女子承爵的问题,而是未有女子封王的问题在。
端王年事已高,对这事也是挂念得很,到了致仕的年纪还隔三差五地往朝会上晃悠,正是想寻摸风向。而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是最适合点火的人选,因年轻、身贵,更容易被轻轻放过。
姬赤华拿桌上果子砸玉照县主“你实话说吧,这王爵你是想要不想要”
玉照县主接过果子咬一口,幽怨道“你说得轻松,这可是食实封一千户的王爵,打死我也说不出不想要啊。”
“那我就替你稍微想一想法子,”姬赤华告诉她,“你回去之后,只管该吃吃该喝喝,我生辰那日总归都是要来的,你也别拦着,由着他们都来。全都交给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阿姊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于阿四而言都是耳边狂风,她只当自己是一只可爱的鹦鹉,会说话,但会的不多,还特别能吃。
吃东西的空暇,阿四观察了一下这座阁楼,地势高、四面透风,连那扇屏风都是透光的绨素屏风,果真无处可藏人,是绝佳的谈事场合。
不管是皇帝还是阿姊们,她们几乎不会避开阿四谈论任何事,由着阿四听,指不定还盼着阿四能听得懂。她们都是这座宫廷的部分之一,对人对事带着冷酷而漠然的色彩,绝不是好人,也非恶人。
而阿四,幸运至极地窝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巨兽最柔软的腰腹中生活,偶尔向外界投去一点注意。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地府将她丢到这儿来是想做什么呢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来见证这四方以无拂的大周、与她那无与伦比的皇帝,见证身边这群挥斥方遒、野心勃勃的女人,还是见证这座在腐朽中开出花朵的巍峨都城
好像有点困了。
孩子需要悠长的睡眠来长大,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比永无止境的阴谋诡计要重要的多。
阿四安然枕在太子膝头,半梦半醒间谁在她身上披上衣物,谈论声化作低低的絮语,栏杆处的清脆鸟鸣和斜入的阳光温暖了她的梦境。
这是独属于她的春光。
再醒来,她们的谈话已经步入尾声。阿四被太子小心从膝上挪开,再揽进怀里抱起,太子走下楼梯时阿四醒了,揉着眼睛迷蒙地看周围“这是哪儿”
姬赤华走在前面,回过头来笑“阿四醒了我们还在宜春北苑呢,刚要离开。”
她们在阁楼上待了多久,下方的良家子们就等候多久,见到一行人下来,良家子多面露喜色,尤其是先前接到花的,希冀自己终于能得到太子的召幸。
方才花落时,露面的也是太子,他们接到花,自然就有奖赏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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