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存心想氣死我!」
「太太,大奶奶,求你們明鑑啦,我真的沒有偷四奶奶的釵!」是晴兒低低的求饒聲。
余氏疑惑地皺了皺眉,看向年絳珠道:「會不會……是哪個手腳不乾淨的人,偷了你的釵,得知你要找,怕被發現,才又塞到了晴兒枕頭底下?」
年絳珠一口否認道:「我的飾向來交由她保管,除了她,誰也不可能接觸到妝奩盒子!」
銀杏幫腔了一句:「四奶奶說的沒錯,奴婢可以作證,四奶奶的盒子有兩把鑰匙,一把在自己手裡,另一把在晴兒手裡。別人,是拿不到妝奩里的東西的。」
事情發到到這裡,晴兒似乎坐實了盜竊金釵的罪名。畢竟宅子裡的事兒不像官府命案,非得來個立案調查、線索追蹤,約莫是主子心底的秤偏向哪邊,哪邊就贏了。
「看你是個老實的,居然做出這種背主的事兒來。老大家的,按年府家規,盜竊罪該如何處置?」封氏嘆息著問向了余氏。
余氏恭敬地答道:「按照年府家規,杖責二十,再逐出府,永不錄用。」
「杖責二十……阿彌陀佛。」封氏面有不忍,捻了捻手中的佛珠,轉身不再看晴兒。
晴兒跪走幾步,拽住封氏的裙裾,哭求道:「太太,太太奴婢真是冤枉的!太太你菩薩心腸,你救救奴婢吧!奴婢身子骨弱,禁不起二十板子!奴婢會沒命的太太!」
余氏複雜的波光掃過晴兒楚楚可憐的臉,以及封氏手中暗紅莊重的佛珠,腦海里慕地閃過今日搖出的上上籤——行善積德,得償所願。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不管能否得償所願,只當為自己、為丈夫積德算了。
心思轉過,余氏就對年絳珠說道:「四弟妹,反正你也不要這丫鬟了,不若送給我吧,我那兒正缺個端茶倒水的。」
先前余氏說把晴兒趕出府時,年絳珠沒開口制止,這會子若否認余氏的提議,豈不顯得她故意和大嫂叫板?雖然,年絳珠不大想把晴兒送給余氏,但只能硬著頭皮道:「大嫂若不怕屋裡遭賊,就拿去吧!」
「多謝大奶奶救命之恩!」晴兒感激涕零,緩緩起身,朝余氏走去,卻只走了三、兩步,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華珠望著晴兒腰間不停晃動的紫色鴛鴦荷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夜間,顏博回府,先被封氏叫到了琉景閣。
封氏剛誦完經,身上依稀有股檀香的味道,她面容沉靜,捻著手中的麝香佛珠。禮佛,是顏三爺死後才有的習慣。
只要一想到那麼風華無雙的兒子,被活活燒死在了船上,她的心,就裂了一般疼痛。
深吸一口氣,把微微濕潤的淚意忍了下去,對顏博淡道:「坐吧,有話對你說。」
顏博一瞧母親這副鄭重其事的做派,便知事態嚴重,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封氏不動聲色地問:「你成親五、六年了,我問你,你覺得晴兒怎麼樣?」
顏博的眼底微微露出一抹惑色:「突然問她做什麼?」
封氏捻著佛珠:「你別管,只回答我。」
「挺能幹的,機靈。」
「有沒想過給她開臉做個姨娘?」
顏博剛喝了一口的水瞬間嗆在了喉嚨,她要是抬晴兒做姨娘,絳珠不得醋死?顏博呵呵一笑道:「不用了吧,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封氏抬眸,瞟了他一眼,眸光微涼:「你不喜歡晴兒,還是怕絳珠生氣?」
顏博撓撓頭,一時也說不上來,就目光一轉,訕笑道:「絳珠不是已經給您生了兩個寶貝孫子嗎?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真會轉移話題!封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兒子,又道:「晴兒年紀不小了,你真打算讓她一輩子做個通房丫鬟?」
顏博愣了愣,忽而眼睛一亮:「她是不是想嫁人了?想的話我不會攔著她的。」
封氏眸色一厲,低叱道:「胡鬧!伺候過你的人,怎麼能出去嫁人?你讓顏府的臉往哪兒擱?這主意,又是絳珠跟你提的?」
顏博不假思索地擺手:「沒!沒有的事兒!絳珠哪兒有您想的那麼不懂規矩?」
封氏約莫也明白兒子的態度了,就暗暗一嘆,說道:「晴兒犯了錯,我讓你大嫂先教導她幾天,多的你也別問,男人莫要把心思花在宅子裡,想想怎麼報效朝廷比較好。」
顏博走後,羅媽媽從抱廈出來,滿眼敬佩道:「太太真是料事如神。」
「但我情願不是我料的那樣。」封氏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罷了,人都給她了,但願她能領會我的意思。」
「簽文上講得很清楚,大奶奶不笨,哪兒能不明白?除非,她想要的,和咱們以為她想要的,不是一樣東西。但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羅媽媽將床上的褐色繡白桂枝緞面棉被散開鋪好,又拿出一套青色褻衣,打算伺候封氏換上,不知想到什麼,擰了擰眉毛,來到封氏跟前,從懷裡取出一支簽,「說到簽文我想起來了,太太,這是大奶奶搖出來的簽,我忘了放回去。」
封氏拿過竹籤,對著燈光一照,眯眼細細念道:「『獼猴撈月,實則虛之』。這是什麼意思?」
羅媽媽一邊解封氏的腰帶,一邊說道:「我也不懂,聽著像下下籤。」
說起下下籤,封氏就想到了白天發生的一件又一件稀奇古怪的事兒,先是冷柔被落花洞女指著鼻子詛咒有血光之災,再是她被告知家中有煞星作祟……
「我今天,其實也抽中了一支下下籤。」封氏心頭鬱悶,便和羅媽媽傾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