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重複了一遍,音量不高,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強勢。
可姑奶奶我真的很累呀!這事兒又不能告訴丫鬟,怕一不小心讓誰盯上……華珠咬了咬唇,最終鼻子一哼:「我說明天就明天!」
「那好。」
華珠以為廖子承終於妥協了,卻又見廖子承比了個手勢,「明天兩雙。」
好吧,現在他是老師、是債主,她得妥協。
做完心理建設,華珠長吁一口氣,回了院子。
她的院子在清荷院隔壁,拿著鞋子出門時碰到了晴兒,也虧得袖子寬大,能藏不少東西,這才沒露餡。
但沒料到,躲過了晴兒,卻沒躲過半路殺出來的赫連城。
「我正找你呢,你去哪裡?」赫連城看見華珠,心情莫名地好,也不等華珠回答,便拉起她小手朝前面走去。
伴隨著他突如其來的靠近,一股熟悉的幽香鑽入鼻尖,華珠幾乎是本能地生出一種排斥,雙手推開了他!
這一推,出問題了,鞋子掉出來了。
「你推我幹嘛呀?咦?」赫連城發現了地上的鞋子,拾起來邊看邊問,「給我做的嗎?」
布料似乎沒他平時穿的矜貴,但做工不錯,看得出花了心思的。但是當他放在腳邊比了比後又皺起了小眉頭,「不合腳。」
「不是給你做的,當然不合你的腳。」就在華珠揣摩著如何回答赫連城之際,廖子承不緊不慢地走來了,並非常自然地從赫連城手裡拿過了鞋子。
赫連城一驚,「喂!你誰呀?搶我鞋子做什麼?」
「廖子承。」不卑不亢地自報了名諱,卻並未行禮。
「廖子承?」赫連城若有所思,「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僅憑一根頭髮就判斷出『男子,年齡十七到二十五歲之間,生活條件優越,卻對花粉過敏』的棺材子!」
廖子承冷冷地看著他,那種罕見的冰冷,讓華珠感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奇怪,廖子承為什麼要厭惡赫連城?看樣子,二人是第一次見面才對……
赫連城一心想著小側妃這麼厲害,自己也不能差了,剛好有個機會大顯身手,怎麼可以錯過?赫連城揚眉一笑,說道:「其實,那會兒是我不在,如果我在的話,我也能分析。」
「哦?」廖子承眉梢微挑。
赫連城就自信滿滿道:「先,男人的頭髮比女人的要粗硬一些,能判斷男女不足為奇;其次,長期養尊處優的人,所有洗浴用品皆比寒門子弟的高檔,發質肯定也比他們的好;再次,頭髮的韌性與皮膚的彈性一樣,都能反應某個年齡階段的特點,只要熟讀過相關書籍,對症判斷,就一定能看出頭髮的主人有多大。」
華珠眨了眨眼,聽起來挺有道理。
廖子承看了華珠一眼,扯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冷笑,「我只知能從骨骼鑑別男女,以骨盆最為準確,還沒聽說僅憑看、摸一根頭髮就能斷定雄雌;至於你讚美富人的發質,在我看來,就好比說『吃鮑參翅肚長大的貴族一定比吃五穀雜糧的平民更健康長壽』一樣,充滿了自欺欺人的色彩;另外,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哪本書籍記錄了通過一根黑髮的韌性來判斷主人的年齡,非常期待燕世子成為這方面的鼻祖!」
赫連城的臉色一沉,握緊了拳頭道:「那你說說,你又是怎麼分析的?」
華珠就想,以廖子承的性子,一定會說「告訴你它是什麼,比告訴你它為什麼是什麼要簡單得多。」
誰料,廖子承捏了捏手中的鞋子,淡淡地問:「年小姐,大食人主要拿什麼來換購北齊的絲綢與茶葉?」
「香料。」
「最為貴重的是哪幾種?。」
「蘇合香、麝香、龍涎香。」話落,華珠猛地一怔,「龍涎香?」
龍涎香只有皇族男子使用,而來了琅琊的皇族男子又只有十七歲的赫連城,與二十五歲的赫連笙,難怪他說,「男子,年齡十七到二十五歲之間,生活條件優越」。
廖子承又道:「龍涎香、黃芪、黨參、白芷、桑葉、蜂蜜。」言罷,深深地看了赫連城一眼,然後揚長而去。
黃芪、黨參、白芷和桑葉都是抗過敏的,赫連笙可沒這毛病,所以那晚的人,是赫連城了。華珠就問他,「世子,你從小到大一直吃藥,就是因為對花粉過敏嗎?」
「他是狗鼻子嗎?怎麼什麼都能聞出來?」赫連城深知瞞不下去了,便摸了摸眉毛道,「嗯,打小的毛病,不治就會哮喘。但我不想吃藥了,藥好苦,我聽人說蜂蜜能以毒攻毒,就……就偷偷地把藥倒掉,然後喝蜂蜜。」
服食蜂蜜是一種爭對花粉過敏症的自然脫敏療法,其原理是少量攝入過敏源,讓人體對它產生一定的耐受性。華珠又問:「那你可覺得身體有何不適?」
「還好。白天有點兒想咳嗽,別的沒什麼了。」
那就是有效果了。華珠行了一禮,「世子,我累了,先回院子。」
她疲倦的神態落在赫連城眼裡卻成了一種無形的疏離,赫連城心口一緊,委屈地問:「你為什麼給他做鞋子?你喜歡他嗎?」
華珠眉心一跳,「我怎麼會喜歡他?他是教習先生,我……我賄賂他。」
一聽是賄賂,赫連城滿血復活,拍著胸脯笑道:「原來是賄賂呀,你早說嘛!以後這種事包在我身上,他要錢還是要官,我都能給他!嗯,爵位也行,你覺得侯爺怎麼樣?或者,我也可以為他牽線搭橋,讓他尚個公主!」
華珠扶額,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重物落水之響,華珠與赫連城俱是一驚,聽方向,好像來自省親別墅對面的小湖,那條漢白玉小道是出府的必經之路。